她歇斯底里地指控。
羅葉並不着急,從容應答:“那是因爲之前爺爺還在主持大局。”
頓了頓,她輕聲說:“阿姨,你比我更清楚,爺爺這次病重到底意味着什麼。杜慎和杜子碩已經等了多年,爺爺一旦出事,他們一定不會放過威脅到他們的人,哪怕你們是一家人……子涵參與公司管理的事,也是爺爺的意思……”
她說得情真意切,稱呼也成生疏的何太太變成了阿姨。
何舒哪裏聽不出來她的妥協和解釋,微微一愣,不解問:“什麼意思?讓子涵到公司是公公的主意?不對,在你來之前,公公只在乎子碩,根本從來沒有重視過子涵!”
她的兒子,就跟她丈夫一樣,在這個偌大的家庭裏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浪蕩、懦弱、無能……
這幾乎是每個杜家人的看法,誰不知道杜家二房都是一羣窩囊廢,每天除了花錢之外什麼正事都辦不了。
羅葉不知道他們之間還有這種誤會,想了想說:“這的確是爺爺的主意。”
“我不信!”何舒斬釘截鐵道,說完懷疑地看了她一眼,突然說:“那你呢?你說公公想讓子涵到公司,畢竟子涵還是他的親孫子。那你呢?你和杜子笙會眼睜睜放過這個機會?”
“不管你信不信,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得到杜家的一切……包括財產。”
羅葉淡然一笑,笑容裏冷得讓人發寒,無端地讓人感到一股生生的絕望和寂滅。
何舒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種奇怪的預感,反駁道:“你不想,那杜子笙呢?他離開杜家這麼多年,公公自覺欠他良多,只要他開口,杜家的一切就是他的!”
這纔是她心裏一直以來的心結吧?
羅葉忽然想到,旋即又覺得這個問題已經不重要了。不管何舒是在嫉恨丈夫的花心,還是嫉恨私生子卻比她的孩子更討爺爺的歡心,這一切,對某些人而言,已經徹底過去了。
“你放心,子笙不會要的。杜家的一切,他都不要。”
天色漸漸陰沉下來,方纔晴空萬里的天氣就跟變臉似的,遠處天邊潑墨般的濃雲渲染開來,微醺的春風也突然變得急促,天地間瀰漫着風雨前的詭異寧靜。
這種寧靜,讓每個人的心裏都沉甸甸的。
尤其是何舒。
她不相信羅葉所說的話,但瞥及對方認真沉着的面孔,下意識覺得她不是在說謊。
可是,她怎麼可能相信呢?
她再嫉妒,怨恨,也改變不了杜子笙在杜家的地位,他纔是公公的心頭肉,跟他比起來,子涵更像是外面撿來的私生子。
這讓她怎麼能忍呢?
除非,除非……
她一下子睜大了瞳孔。
羅葉按摩了一下太陽穴,皺眉說:“如果你有任何疑問,可以去問爺爺,爺爺或許可以給你一個解釋。”
她問的是杜子笙。
話說到這份上,羅葉不意外她能猜到什麼,眼眸暗了暗,微不可見地輕點了下頭。
何舒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失神的呢喃:“怎麼會?他……他不是說要回來嗎?”
“你希望他回來嗎?”
“我、我……我不知道……”何舒像是腦子裏一下子被放空了,語無倫次說:“我不想見到他,一見到他我就想起那個噁心的女人。如果沒有他,我兒子會更加出色,更討大家的喜歡,都是因爲他把一切奪走了……”
羅葉下意識地說:“可他也是無辜的,不是嗎?畢竟,他沒有選擇是否來到這個世界的權利……”
何舒沉默了一會,才冷冷地說:“可他把屬於我兒子的一切都搶走了!”
“所以,他現在還給你們了。”
羅葉收回目光,逼視她的眼睛,“你口口聲聲說是他搶了你們的,那從現在開始,他已經全部還給你們了,就讓我看看,你們一家子要怎麼守住自己的東西!”
“你——”
“子涵是個可塑的人才,爺爺對他期望很高,爲了讓他不至於一下子被壓力壓垮,這段時間我會先幫他轉移壓力,讓他順利在公司打下基礎。後面爺爺會親自對他委以重任。精英崛起這個過程,不是一朝而就的,希望你們至少做到,不要拖他的後腿。”
何舒被她說得噎住,心裏氣得不行,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羅葉已經轉身離開了庭院
不多時,伴隨着春雷的炸響,細潤的雨水傾瀉而至。
羅葉打車去了一趟醫院。
老爺子的病情沒有好轉,躺在病牀上瘦弱佝僂的老人,實在難以跟從前那個叱吒商場的葉董事長聯繫在一起。
見到她,老爺子高興得坐起來,萎靡的精神看起來總算好多了,只是一雙老眼卻不復往日的精明,唯獨剩下一攤渾濁和心事。
羅葉撿一些高興的事情跟他說了,就像話家常那樣,絮絮叨叨跟他提了公司這段時間的進程和目標,轉而又提到杜家又聚餐了一次,絕口不提那些不高興的事情。
她說得輕鬆寫意,老爺子的臉色卻越來越差。
說到最後,連羅葉都意識到不對勁了,想叫醫生進來,被老爺子攔下來了。
“你啊,就知道哄我開心。”老爺子咳嗽了聲,聲音暗啞:“我這把老骨頭什麼腥風血雨沒有經歷過,用得着你們這些小年輕的說瞎話哄開心麼?葉丫頭,你要是不想把我氣死,就實話實說,別儘想什麼鬼主意來蒙我,我可不是什麼三歲小毛孩。”
羅葉笑嘻嘻的賠罪,說:“果然瞞不過您,爺爺真是目光如炬神通廣大聰明絕頂舉世無雙……爺爺,老宅起火了。”
“你這油嘴滑……你說什麼?”老爺子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