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繃在一起的複雜情緒，她沒有出聲，如他所言無比配合的隨他離開杜宅。兩道聲音在黑夜中漸行漸遠，最終變成了一個微不可見的黑點。
這樣的配合，讓莫褚尋原本懸在嗓子眼的心，緩緩落地，莫名生出了幾分歡喜。把她帶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後，卻沒有鬆開手。
“嚇壞了？”她安靜的讓他意外。
羅葉撇撇嘴，不着痕跡的縮回自己的手，卻被他抓得更緊。
眯起眼睛，“不想我喊人的話，放手。”
“不放，喊人我也不怕。”
羅葉：“……”
她實在很懷疑，這是不是自己做的一個噩夢？
幾個小時前，她纔在電視機裏看到他的訪談，那個節目是現場收音直播。她可以確定，四個小時前，他還在港城。
“你這是什麼眼神？”
“很晚了，莫先生沒事的話我要回去休息了。”
莫褚尋拉住她的手腕，牽着她緩緩往前走去。
像他們這樣半夜三更出來的人不少，男男女女，無非就是正處在熱戀期的小情侶春心蕩漾，半夜睡不着出來軋馬路。
但像他們這款怨男怨女組合的，僅此一對。
莫褚尋牽着她，也不管她是不是願意，反正手在自己掌心裏，她力氣總歸沒有自己大，不怕她躲開。
“杜宅燒成那樣，你回去能睡得好？”他沉聲說。
羅葉看着晦暗的天空和打在臉上的毛毛細雨，無語：“我去旅館住。”
“我送你去。”
“不勞費心。”
莫褚尋沒好氣道：“怕我對你做什麼？”
“我怕自己忍不住砍人……”
“……若是你真的下得去手，我倒願意奉獻這副皮囊血肉，讓你砍個夠……”他朝天空嘆了口氣，轉頭看她，“這樣，至少我還有機會乞求你原諒……”
“……”
氣氛無聲僵持了良久，直到兩人抵達酒店。
莫褚尋今晚不知是不是未卜先知，突然在這個時候出現，挑的時機實在太好了，好得羅葉不相信這是巧合。
世上哪有那麼多巧合。
如果有，那不過都是人爲的巧合。
羅葉想到今天跟杜子碩的會面，他提出的合作條件。在莫褚尋出現之前，羅葉還沒想好要怎麼回覆他，可在他出現後，她忍不住想打個電話跟他談合作。
“杜子碩跟你提起合作的事了？”莫褚尋突然道。
羅葉冷不丁被他的話嚇了大跳。
讀心術？？？
羅葉慢慢的跨上臺階，身後的莫褚尋跟上，仰頭疑惑的看着她。
許是他的目光太過灼人，羅葉突然回頭，“你知道？”
“當然，一起上去吧，我還有話跟你說。”好不容易遇到她這麼平靜的時候，莫褚尋當然不會放過。
是的，平靜和冷靜是兩個完全截然不同的詞彙。
在他眼裏，這個女人對待他，幾乎只有這兩個態度。她很多時候更多的是冷靜，那種冷漠得就像見到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疏淡清冷，讓人心灰意冷。
而平靜的時候，至少還有置喙的餘地。
而且，這件事也確實需要向她解釋清楚，萬一這個倔強的小女人又誤會什麼，他跳進黃河裏也洗不清了。
兩人拿着身份證到前臺登記的時候，幾乎是同時出聲。
“兩個房間！”
“一個房間！”
前臺小妹的臉色會變得微妙，“先生，小姐，請問需要幾間套房？”
羅葉想也不想說：“兩間，謝謝。”
莫褚尋這回沒說話，任她開了房間，接過前臺遞過來的兩張房卡，低頭一看，是連號的房卡。
一路跟着她，羅葉忍着沒說什麼，飛快刷卡進門，就在她轉身即將要關門時，高大的身影從背後擠了進來。
“出去！”
“我有話跟你說。”莫褚尋不由分說擠進來，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挑起了眉毛，“你不想知道，我爲什麼清楚杜子碩找你合作的事？”
“我不感興趣。”
“那有關於杜子笙的事呢？”
推搡他的手陡然頓住，羅葉眨了眨眼，以爲自己聽錯了。
看她怔忡了一瞬，莫褚尋心裏頗感不是滋味，心裏又羨慕又嫉妒又失落……
大抵，這輩子他都比不了那個人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活人，再怎麼努力，都贏不過死人的。
更何況，自己還曾經傷她甚深。
莫褚尋進來時，見她已經恢復如常，臉色微斂，故作輕鬆的看着她，“別那麼緊張，我又不會吃了你。”
可她會忍不住轟走他！
羅葉不置可否，沉聲道：“你查到什麼了？”
莫褚尋往窗簾的方向望過去，窗簾往兩邊分開，露出黑漆漆不見一絲光的黑夜。注意到他的視線，羅葉過去拉下了窗簾，回身找個位置坐下來。
“我查到了杜子笙當年離開杜家的真相。”
莫褚尋的目光定在了她臉上，那目光含着的憐惜和擔心，讓她心裏陡然咯噔一下。
“真相……”她不知他爲何會用這種眼光看自己，“跟杜慎和杜子碩父子有關係？”
這本來就在她的猜測當中，並不意外。
“不完全是他們。”頓了一會兒後，莫褚尋才說：“最大的原因，還是杜子笙自己的選擇。”
“不可能！”羅葉激動的站起來。
莫褚尋的面容平靜溫和，對她的反應一點都不奇怪，“很意外？他的離開，事實上跟杜家的每一個人都關係不大。”
初初的驚詫過後，她表情轉變成了凝重，“這跟我的調查結果不一樣。”
莫褚尋一副瞭然的樣子，“你查到是杜慎父子用計將他帶走的，讓他以某種方式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了青省。但你卻不知道，在過關時有人想放他一馬，卻是他自己放棄了這個機會……”
她端起水杯，極力掩飾顫抖的雙手，盪漾的水紋暴露了她內心的波動。她淺啜了一口，心裏起了些複雜難懂的心思，啓口說：“我還是不相信，這件事跟杜慎父子沒關係。”
如果照他的意思，那豈不是說，當年子笙明知道身陷囹圄，卻還是自己選擇跳進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