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顧湄對薛向陵的感情很有些複雜。

    有小時候的恩恩怨怨在,她對他一直談不上喜歡。但當她“死去”以後,再次注意到他和薛瑤的那場對話時,心裏也並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樣,絲毫不起波瀾。

    現在,薛向陵又成了她的主人

    顧湄將腦袋埋在肉爪爪上,在它的跟前,有一碗熱乎乎的、飄香四溢的羊奶。

    顧湄拱拱鼻子,湊上前去聞了聞,一股掩不住的羶腥味兒撲面而來。

    它本能性地往後一縮。

    “怎麼不喝”薛向陵正在它的身後用晚膳。見許久過去,羊奶還沒動靜,薛向陵微一皺眉,關切問道。

    顧湄眨眨小貓眼兒,怕薛向陵起疑,它象徵性地伸出舌頭,舔了口碗邊。

    薛向陵半蹲下身,以手背試了試羊奶的溫度,他道:“不燙。”

    “你現在太小,很多東西喫不得,”許是看出了顧湄眼裏的不情願,薛向陵放低聲音輕哄,“乖一點,喝了它。”

    顧湄低頭,默默地舔起自己的爪子。

    薛向陵依舊在它身後,沒有任何動彈的跡象。

    顧湄只好呼哧呼哧地哈拉着舌頭,埋頭喝了一大口羊奶。

    哦,真的好腥

    顧湄的胖臉緊緊地皺在一起,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很乖。”小奶貓這麼聽話,薛向陵不由伸手獎勵性地摸起它的頭。

    正打算誘哄着貓崽子將這一碗都喝掉時,一陣摧枯拉朽的琴聲卻突兀地響了起來。

    顧湄被嚇得一個原地打滾,它四爪並用,第一時間便縮到桌子底下去牢牢躲好。

    後背多了可靠的支撐點,顧湄方覺得有些安全感。

    只是那魔音實在不堪入耳,貓的感官又比人要更爲靈敏。顧湄喘着粗氣,它擡起一隻爪爪,試圖捂住自己的耳朵。

    薛向陵沉聲道:“李叔。”

    李管家從門外進來。

    “誰在彈琴”薛向陵面色不善,顯然也是被驚擾了。

    李管家側耳辨別着琴聲,片刻後回道:“應該是春姨娘。”

    薛向陵面色不變,只是眼眸多了絲冷意:“是她”

    “讓她來前廳見我。”薛向陵也不多說廢話,他冷冷落下一句。

    李管家立刻退下了。

    薛向陵彎身將桌子底下慫頭慫腦的小奶貓撈起。

    他的手彷彿比之前兩次要涼一些,顧湄被他抱在掌心裏,腦子一抽抽,居然鬼使神差地舔了一口他的手背。

    薛向陵一愣,顧湄自個也怔住了。

    在薛向陵興師問罪以前,她徹底乖覺下來,只剩下機靈的一對眼珠子仍舊四處轉悠。

    薛向陵看她,她便看別的地方。

    薛向陵不看她時,她纔敢悄咪咪地瞧瞧他。

    坦白講,薛向陵長得是真好看。

    既不同於祁世昭的俊秀溫潤,也不同於趙邦的英俊端正,他臉龐很乾淨。

    微翹的桃花眼總能讓顧湄在他的一片冷然中,體會出那麼一點微不足道的柔情來。

    薛向陵側過臉,顧湄方纔收回視線。

    她扭頭便見到李管家進來。

    李管家身後跟着一個美妙的婦人。

    原聽他們倆說話時,顧湄還以爲春姨娘是薛向陵的侍妾。這一見便知,恐怕這女人是薛向陵他爹的寵姬。

    雖然此女瞧着年歲不多大,但骨子裏卻透着一股風韻。

    最讓顧湄咂舌的,還是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

    如今天兒熱,薄紗般的衣料根本遮不住這位春姨娘的玲瓏曲線。

    這位春姨娘,按照南陽郡主的話來說,便是有失體統

    薛向陵平日裏瞧着一本正經地,應當不會重口到這個地步。

    “侯爺”春姨娘聽到李管家的稱呼後,勾脣一笑,她媚眼如絲,“原來世子已做了侯爺,我竟成了瞎子聾子。”

    “妾身還未恭喜世子呢。”春姨娘福福身。

    從她進來的那一刻起,薛向陵便沒有看她,他漫不經心地摸着貓頭:“免了。”

    “我爹帶着薛瑤回鄉省親,把你那一套手段收起來。”薛向陵說。

    春姨娘抿脣笑道:“瞧世子說的,我哪有手段,妾身不過是個無枝可依的女子罷了。”

    “從前本能有個孩子可以傍身,”春姨娘頓了頓,她長着一副明眸雪腮,翹起脣角的時候,眉眼卻極爲嘲諷,“託世子的福,如今,妾身連孩子都沒了,還能有什麼手段。”

    “你的孩子是你自討苦喫的結果,”薛向陵靠着椅子,懷裏還抱着一隻肥坨坨的貓,他聲調平常,是全然沒將春姨娘放在眼裏的樣子,“你若聰明,日後安分度日,下半生也能保個平安。”

    春姨娘:“平安”

    她吊起眼角,露出一排精緻的瓷牙:“那妾身可真得多謝世子網開一面,饒了妾身這條命。”

    薛向陵眯起眼。

    顧湄縮在薛向陵懷裏,撓了撓頭。

    唔,這兩人到底有什麼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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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春姨娘定是薛老侯爺的妾侍無疑了,只是她一個侍妾和薛向陵又能扯上什麼關係,從前淮陽侯府也沒鬧出過這種花邊八卦呀。

    顧湄忍着好奇繼續看戲。

    “我不管你們如何爭寵,但是再莫讓我聽到你的琴聲,”薛向陵語調平緩,他用食指撩撥着小奶貓脊背上那團毛,“你嚇到我的貓了。”

    嘎嘎嘎

    和貓有什麼關係,爲什麼要賴在貓貓身上

    顧湄全身的毛一起抖了起來。

    春姨娘這才注意到薛向陵的臂彎裏有隻奶橘奶橘的小貓。

    她諷刺一笑:“在世子眼裏,妾身還不如一隻貓吧。”

    春姨娘話音落下時,薛向陵終於看了她一眼。

    似乎是覺得她說了句人人皆知的廢話,薛向陵的表情平淡無波,目光彷彿是在看一個傻子。

    春姨娘終於忍不住了,她的嘴角彎成一個極難看的弧度,整個人都是陰涼涼地:“世子真是笑話,爭寵我還拿什麼爭寵”

    “妾身沒了生育能力,世子覺得,侯爺今後還會再看我一眼嗎”

    春姨娘白裏透紅的臉色無端現出一股青紫來,她流下兩行淚:“世子十六歲便得以襲爵,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他屍骨未涼。”

    “你不過是怕我生下男孩兒,怕我的孩兒會威脅你的地位”春姨娘的脣色開始發白,她用力抹掉眼淚,恨恨地咬緊了牙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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