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禾瑋捧着文件夾拍了拍季渃丞的肩, 表情有些幸災樂禍。
全校大會, 會議室裏都是校領導,好幾個是部級廳級幹部, 季渃丞居然在這幫人講話的時候, 公然出來打電話, 可牛逼壞了。
季渃丞冷淡的掃了他一眼, 側過身壓低聲音:“我先掛了,你好好休息。”
然後他收起手機,微微一笑:“借過。”
徐禾瑋不依不饒的擋在他面前,笑眯眯道:“季老師不會談戀愛了吧, 可別恃寵而驕啊,院裏都指望你這個呂家殷得意門生出成績呢。”
提到他在國外的導師, 季渃丞多少有些觸動, 意味不明的“呵”了一聲, 單手推開徐禾瑋的肩,閃身走過去。
徐禾瑋工作的廢寢忘食,快瘦成了紙片人, 被季渃丞一推一晃悠。
他望着季渃丞的背影, 咬牙捏了捏手裏的文件夾。
在會議室裏面, 季渃丞是有資格坐在中央圓桌參與討論的,而他只能和一大批新教授一起,坐在臨時加的長條桌後面。
這麼好的露臉機會, 季渃丞居然心不在焉的盯着手機, 後來甚至退出來打電話了。
真是暴殄天物, 仗着院裏器重。
“季渃丞......”
徐禾瑋深吸了一口氣,往辦公室走的路上,一直憋着一口氣。
他最無法接受的,是季渃丞不如他努力,卻樣樣比他做的精深。
這不是踏實用心的問題,這是最原始的,智商問題。
有的時候,努力對上天賦,是最讓人無力的。
但是他不甘心,他就是要跟那些比他有天賦的人拼。
況且值得慶幸的是,季渃丞現在的心思明顯活了,也不知道是誰能讓他一次次分神。
不過真是膚淺,等日後功成名就有地位了,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現在找一些擋路石。
他剛走到辦公室門口,掏出鑰匙開門,身邊響起一個喏喏的聲音:“徐老師,十一我能不能請個假,我想回家一趟。”
徐禾瑋一擡眼,是他帶的研究生。
“你回家幹嘛”他語氣有點冷,臉色也很沉,嚇得女學生更躊躇了。
“我...好久沒回家了,我爸媽想我了。”
徐禾瑋推開門,把文件夾往沙發上一扔,轉身盯着女學生:“你回什麼回,你看我回家了麼項目進度那麼慢,哪有時間回家”
女學生被他說的啞口無言,嘴脣動了動,還是不敢爭辯什麼,最後默默的退了出去。
她剛走到電梯口,和她一起來請假的朋友歡天喜地的摟住她的肩:“怎麼樣怎麼樣”
女學生沮喪的搖搖頭,抹了一把眼淚。
“我就不明白了,他成天工作狂似的,還非逼着我們做工作狂,我到現在連戀愛都沒談過呢,都是讀研,爲什麼季老師就那麼好,也不逼你們,我當時要是能多考幾分,上季老師的研就好了。”
朋友拍拍她的肩:“哎,能有幾個季老師啊。”
女學生擡頭看着天花板,努力把眼淚憋回去:“關鍵季老師長得還那麼好看,要是爲他拼命我也認了,我都他媽快月經不調了”
朋友緊張的堵着她的嘴:“你小點聲啊,這還有迴音呢,一會兒被你們那個大變態聽到。”
季渃丞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閉上眼睛,腦海裏一片空白。
他很少這麼懶洋洋的躺在沙發上,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
這段時間有些不同,和古井無波的前三年不同,和雞飛狗跳的高中也不同。
他不想用邏輯去分析這種微妙的變化,體會就好,很好。
咚咚咚。
季渃丞睜開眼,從沙發上坐直身子。
“師兄你方便麼”
程媛小心的問着,謹慎的敲了敲門。
“請進。”
他理了理西裝,仔細的繫好釦子,站起身,給程媛拉開了門。
程媛面帶擔憂,站在門口沒往裏走。
“師兄想怎麼辦”
季渃丞眼神閃爍了一下,很快恢復了正常,平淡道:“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程媛咬了咬牙:“可呂老師馬上就要來了,做的還是...量子態和納米技術的報告。”
季渃丞從飲水機接了杯涼水,一仰頭含了進去,寒意充斥了整個口腔,然後順着食管滑到胃裏。
他沉默了片刻,擡起眼來:“我知道。”
程媛拽住季渃丞的胳膊,眼神中帶着疼惜:“師兄你還是請假吧,我替你去聽。”
季渃丞輕笑一聲,拍了拍她的手:“既然他都敢講,我有什麼不敢聽的呢。”
空調風呼呼的吹,彷彿山谷裏悲慼的哀鳴。
程媛默默的縮回手,眼圈有點紅,她輕輕舔了舔乾澀的脣,哽咽道:“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寧願賭上自己的前途,也不想再承受道德的譴責了。”
她捂着眼睛,自暴自棄的嘆息一聲,眼淚順着指縫滑出來,然後還不待季渃丞說什麼,就倉皇轉身走了。
季渃丞望着她的背影,臉上也掛不住笑意,他垂眸沉默了片刻,然後伸出手,輕輕的把門合上了。
可還沒冷靜多久,手機上跳出來一條消息
“季渃丞,我後天去聽你講課”
備註是,小演員。
他不由自主的彎了彎眼睛,難得提起了一點興致,老老實實的答覆道:“後天我去聽報告。”
小演員:“那我和你一起聽。”
季渃丞望着窗外思索了片刻,公開的講座,雖然前面的席位是留給校內教授的,但好像也不禁止學生來聽,只不過旁聽票是有限的。
姜謠放下手機,仰躺在牀上,徹底安詳。
她偷偷把和季渃丞的通話錄了音,然後用電腦截出來,戴着耳機反覆聽。
一邊聽着,她一邊忍不住笑。
季渃丞真好啊。
她難免暢想着後天和季渃丞見面的事情,可以一起喫個飯,或許還能要求季渃丞帶着她在校園轉轉。
姜謠是個很能把握時機的人,只要季渃丞表現出一點情願,她都可以再鼓起勇氣撲上去。
其實喜歡哪有那麼多道理,說到底不過是你情我願。
想罷,她從牀上一咕嚕身坐起來,然後把那個她默記了三年,從不敢打擾的號碼,認認真真的存在了手機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