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當中, 能有幾次看着刀劍直直地捅向自己喉嚨的機會

    一般來講, 大於等於一次的人, 大概有三種情況:1、從事高危職業, 2、天性見義勇爲,3、日常惹是生非。

    李珍檬十分委屈,她不屬於以上任何一種情況,但這已經是她半年內,第二次, 眼睜睜地看着明晃晃的劍鋒“唰”地刺到自己面前。

    “唰”地直取咽喉,又穩又準又狠。

    並且出劍的對方還是同一個人。

    “住手”她想這麼大喊, 可是做不到, 身體暫時不是她的, 她連眨動眼皮的權限都沒有。

    那這個出劍的人應該不是認真的吧

    應該只是嚇唬嚇唬人的吧

    他不會是真的想要殺了

    長劍刺入身體前的0.01秒,李珍檬感覺到自己脣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個惡毒女配的笑容。

    就是那種我就是壞我誰也不怕,我不但能和主角掐到最後, 我還能借機洗白演第二部的超級惡毒女配。

    然後, “自己”的腳步微微一撤, 與那寒光泠泠的寶劍偏偏然擦身而過;與此同時,“自己”擡起左手, 兩指一併, 輕輕夾住劍鋒, 腕上順勢使力一擰, 那把長劍被整個扭轉, 像麻花一樣彎曲起來。

    “啪”一聲爆響,好像有什麼東西折斷了。段響劍頓時神色一緊,立刻收回攻勢,撤步回身。連連退開三步之後,他手掌一翻,長劍化成一團白光,包絡了他的整隻右手。

    “哇道具還帶特效”圍觀羣衆嘖嘖稱奇,一邊鼓掌一邊及時換位,給主角們騰出表演的空間。

    長劍化作的光芒很快淡去,段響劍手中剩了一支紫竹笛有一節已經爆開了。

    李珍檬感覺到了自己的笑容,十分得意,十分欠打。

    “你爲什麼要扯到無關的人,”段響劍瞪了過來,“有什麼事,衝着林落焰去啊”

    “李珍檬”嘟嘴一哼:“你怎麼知道我是來找他的我巴不得他滾遠點”

    這又是什麼傲嬌發言李珍檬只覺得羞恥得頭都要炸了。

    “那你今天又是來做什麼”段響劍說,“快放了他們”

    “李珍檬”笑了笑:“劍兒,都活了兩輩子你那畏人怕生的毛病,也該改了吧”

    段響劍的臉色頓時一白。

    “你看看周圍,那麼多人,他們可都在看着你呢。”這一句說得又輕又低,正好讓兩個人,不,三個人聽見。

    剛纔也許是氣急了,段響劍完全忽略了這回事,現在被再次提醒,他的眼神又開始發虛,呼吸也急促了起來,手中哆哆嗦嗦的,快要握不住東西。

    “紫陽宗的弟子竟然怕見人,怕人多,你自己聽聽,這成何體統”惡毒女配挑着眉說道,“我今天就來幫你治了這個毛病,也好讓你這一世活得磊落敞亮些。”

    這番話也說得極輕,但語調昂揚,表情又十分鮮活。周圍的人發現聽不清楚,,馬上又挪動步子朝裏圍了過來。

    “你又算什麼東西”段響劍咬着牙擠出一句話來,“我哪裏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

    聽他這麼一說,“李珍檬”神情一滯,立刻瞪了眼睛:“你竟敢說我是東西我可比你”

    她的話才說到一半,段響劍手中的竹笛一揚,像劍一樣直臂刺出。“李珍檬”這一次被攻了不備,只能朝旁閃去一步,堪堪避開。然而段響劍並沒有停下,他跟着跨步上前,一路劈砍削挑,一招一式都迅捷無比。旁人根本看不清他的動作,只能見那紫竹笛上繫着的絲絛在風裏舞成一團赤紅。

    “李珍檬”手無寸鐵,被他逼得連連退開。這一追一躲的工夫裏,兩人漸漸回到主幹道,四周圍觀的人更多了,兩旁攤位前的客人,叫賣的攤主也紛紛朝這邊轉過頭來。

    “李珍檬”正要設法還手,段響劍虛晃一擊,一個滑步回身,攔住她的去路,手中笛子“呼”地一輪,絲絛在空中畫出一個完滿的圓,然後穩穩地抵上了對方的脖頸。

    “放人。”鳳眼裏殺意溢出。

    竹笛炸裂的破口正對着咽喉。

    周圍的人喊了一聲“好”,掌聲雷動。

    這一聲“好”還沒落地,“李珍檬”伸手抓過旁邊燒烤攤上的剷刀,順勢一揮,“叮”一聲響,紫竹笛被猛地擋開,段響劍也被生生逼退了半步。

    有兩三點熱油飛濺在雪白乾淨的新衣服上不,濺在李珍檬心上。

    要不是現在做不到,她已經哭唧唧地罵人了。

    “放人,”段響劍又重複了一遍,“兩個。”

    “你現在只是個凡人,還想威脅我”李珍檬聽見自己這麼說道。

    下一秒,段響劍的身影消失了。李珍檬只看見一道殘影在眼睛晃過,緊接着有刺目的反光射入眼睛,她和另一個自己同時閉了眼

    “鐺”

    雖然無法控制身體,但腕口酥麻的痛感又無比真實。

    段響劍手中的笛子再次化成長劍,一擊挑飛了那把油膩的剷刀。那刀高高飛起,“噗通”一聲落進一口滾油鍋裏,頓時濺起大片大片的熱油。

    尖叫聲和驚呼聲跟着炸響了。

    面前的段響劍眼神一怔“媽媽”

    媽媽

    李珍檬急得也要回頭,但身體還是不聽使喚。她只看到段響劍越過自己,大步跑開,周圍的觀衆也議論着跟着他移動。

    “沒意思,走了”這聲音在腦中響起的剎那,李珍檬覺得渾身一輕,腦中那片昏昏沉沉的涼意消失了,自己的身體回來了。

    這是闖了禍就跑的意思但沒時間計較這個,李珍檬急忙轉過身,朝人羣聚集的地方跑了過去。

    剛纔那一擊的力道比李珍檬以爲的還要大,整口鍋都被打翻在地,鍋裏的滾油一半灑在地上,一半潑在

    “媽媽”段響劍又急得喊道。

    他的媽媽正好站在攤位前,袖子上手背上被濺了幾滴油星,燙出幾個紅點。

    “我沒事,”段響劍媽媽從驚嚇中回過神來了,馬上轉向旁邊的人,“你呢你被油燙到了嗎”

    剛剛的千鈞一髮之際,她旁邊的男人一把把她攬到身後,爲她擋下了迎面潑來的熱油。

    就是李珍檬見過的那個男人。她依稀記得他姓顧。

    他半個身子都被潑了油,簇新的呢大衣基本全毀,臉上也被燙出幾點水泡。

    攤主已經忙不迭地拿來了溼毛巾,一邊爲兩人冷敷,一邊衝着段響劍和李珍檬罵罵咧咧:“你們搞什麼鬼誰讓你們來的這麼多人還演戲着了火傷了人怎麼辦”

    段響劍一句話都不說,搶過溼毛巾給自己媽媽擦手。李珍檬也訕訕地站在旁邊,站了會兒,反應過來,去幫顧叔叔脫了外套,用自己帶來的紙巾一點一點吸掉上面的油。

    “我也沒事,”顧叔叔說,“不是什麼大事,別擔心。”

    “搞了半天是一家人啊。”“吵不起來咯,散了散了。”圍觀的路人十分失望地走開了。

    人羣散開之後,李珍檬一瞥眼,看到自己表弟站在騰出的空地上,眨巴着眼睛啃着一串糖葫蘆。

    “彤彤你過來”李珍檬惡狠狠地喊他。

    表弟委委屈屈地挪着小步過來了。

    “爲什麼跑了”

    “不知道”表弟含着糖葫蘆猶猶豫豫地說,“好像一睜眼就在這裏了不知道怎麼來的”說着又看了看手裏的糖葫蘆,“手裏還有一串這個”

    也對,既然拐賣犯不是人類,問這個也沒有意義。李珍檬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讓他不許再跑。

    那一邊,段響劍的媽媽處理完了身上的油,轉過身來,看了看兩人,又轉向段響劍:“剛纔那麼大的動靜,就是你們倆響劍你不是說今天有同學聚會”

    “本來是要去同學聚會的”段響劍說,“後來後來迷路了,也過了約定的時間,我索性就不去了然後半路上遇到李珍檬,她遲到了,也不想去我就想”

    媽媽嘆了一口氣。

    段響劍打住話頭,不往下說了。他轉頭看了看旁邊的顧叔叔,還沒開口,他的媽媽先紅了臉。

    顧叔叔也看看她,見她沒有說話,就走開幾步,轉過頭背過身。

    “因爲你說你要去聚會我想大正月裏我一個人在家也沒意思就”段響劍的媽媽開口了,好像是解釋,但比剛纔段響劍的胡說更心虛。

    說着,她的視線往下一移,看到段響劍一直藏在後面的另一隻手。

    李珍檬也注意到了。剛纔“演戲”的時候,段響劍一直把那隻手背在身後那隻手上提着一隻沾滿泥巴的塑膠袋。

    裏面裝的是掃墓用的東西。

    段響劍的媽媽又嘆了口氣。

    李珍檬左右看看,拉起旁邊的表弟,準備安靜退場。

    “媽媽,”段響劍突然開口道,“這個李珍檬,你見過的,是是我女朋友。”

    李珍檬一口氣沒提上來,心跳都被嚇停了。

    手邊的表弟也安安靜靜,不知是被糖葫蘆堵住了嘴,還是過於驚訝而說不出話。

    好不容易緩過氣之後,李珍檬悄悄轉頭果然,段響劍的媽媽也正瞪大眼睛看她。

    “這是怎麼回事”

    李珍檬也想知道是怎麼回事。

    “所以我介紹完了,”段響劍說,臉比燙傷了還紅,“你你不介紹一下顧叔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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