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綏在牀上躺着看了會兒天花板,想想記憶中自己如今也是所謂的富二代了,喫穿不愁還能甩開蹄子撒歡的砸錢追一個小明星,躺在那裏直皺眉。

    已經被老天爺折騰得習慣了艱苦克己的賀綏是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來自己去過那樣散漫得堪稱浪費生命的生活,此時第一時間想的就是該如何合情合理的恢復自己曾經的作息。

    至於昏迷之前那個叫江旭的“妻子”叫嚷的淨身出戶,這一點讓賀綏大大的鬆了口氣,雖然有過一個妻子,但是一醒來就發現又沒有了,好歹不需要讓他去處理。

    還不待賀綏多想,房門被人象徵性的敲了兩聲,也不待屋裏的賀綏有什麼迴應,一個戴着眼鏡穿着西裝打着領帶的瘦高個兒年輕男人就已經推開門走了進來。

    這人是大哥的生活助理張健,也是一直負責幫原主大哥跟他傳話的那個人。

    賀綏不習慣有人在的時候自己還躺在牀上,哪怕是坐着也不行,所以賀綏不慌不忙的坐起身掀開被子,到牀邊的椅子上落座,腰背挺直雙手搭在大腿上,對張健微微頷首,行爲舉止間滿是認真嚴肅。

    張健腳步不由一頓,不過想想這次被江家攆回來,怕是二少也被嚇唬住了,只把嚴肅當做了拘謹,也沒多想。

    畢竟一個正常人,還真不會莫名其妙的就去想什麼鬼附身穿越重生之類的事,更別說張健還是個事業心很重並不愛接觸小說影視的社會精英人士。

    平心而論,即便是現實生活裏某個認識的人改變很大,也沒人會覺得奇怪,除非親近的人,不然誰關心你是神經還是蛻變。

    賀家跟江家都是海城裏數一數二的豪門,幾代傳承的那種。

    當然,要說爲什麼那個叫柳依依的小明星一直把“自己”當備胎而不是直接上手抱穩,除了嫌棄他長得磕磣以外,還有就是賀家二少在賀家其實根本沒什麼權勢地位。

    要說賀綏投胎輪迴了命還是算不上太好,雖然錢這方面沒問題了,可親人緣淺。

    因爲是意外懷上的,生下來以後又是兒子,賀家人擔心以後兩兄弟長大了內鬥,所以有意放養一個。

    可賀綏卻在還沒出月子的時候就各種折騰,即便是一開始還對小兒子有父母情懷的賀家父母也難免心煩氣躁。

    無論是什麼感情,總是抵不住消磨。

    哪怕後來奶奶說是心疼小孫子,帶着小孫子去找了個大和尚治好了那怪病,後來賀綏漸漸長大,自然也將遲鈍憨傻顯露了出來。

    如此一來,賀家人自然更加不待見賀綏了,簡直把賀綏當做是他們賀家唯一的污點了,小小的賀綏更常接觸的不過是家裏的下人保姆之類的。

    便是去了學校上學,學校裏的同學老師也對做事總是慢一拍顯得傻愣愣的賀綏不大喜歡。

    後來賀家父母因爲飛機失事,僅僅因爲電話裏隨口問了一句賀綏是不是那天生日,而恰好賀家夫妻的航班就是那一天的,賀家人就認定了賀家夫婦是爲了趕在那一天回來給小兒子賀綏過生日,於是小賀綏頭上又被扣上了害死父母的名頭。

    賀綏大哥賀峯只比賀綏大三歲,父母去世的時候也才六歲,人小,被周圍的人這麼一念就念了十幾年,等長大了自然也順理成章的認定了這麼個深想起來簡直莫名奇妙的罪名,對這個弟弟十分不待見。

    所以說賀綏其實在賀家從小到大就是個小可憐,長大了就是個大可憐,外人還總覺得他什麼事兒也不幹就能喫喝不愁等着領錢花是佔了大便宜,越發瞧不起賀家二少的懶惰無能。

    可就是這麼個從小可憐成長爲大可憐的人生經歷,卻依舊讓賀綏看得唯餘一聲長嘆。

    兩人既是前世今生的本質關係,道長既是賀綏,賀綏既是道長,如今有了道長的前世記憶加身,很多以往還看不透放不下的,賀綏如今也就一併放下了。

    隨着那一聲長嘆,無論是七情六慾還是鬱結心結,全都一吐而空,心神無慾,尋得自然,自遵本心,得真我萃本我,收心守性。

    賀綏所在的青峯道觀尊的是三清中通天尊者坐下趙公眀,那些彎彎繞繞的他也搞不懂,反正他師傅傳到他的時候就說他們這派追求個自然道。

    這就是說得好聽點,用師傅那老頑童的話說,就是他們這一派,那就是隨心所欲想幹啥幹啥,喜歡啥就學啥。

    因着小時候聽那些傳說神話故事聽多了,賀綏拜入道門後就一腔熱血一股腦的全用在了修習武術道術降妖除魔這上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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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旁的因爲小時候說了不喜歡,師傅格外追求要隨心隨性,於是也不讓他勉強去學,如今僅會的堪輿算命那些皮毛,也是師傅去世後賀綏當做閒暇打發時間隨意自學的,到底稱不上精通。

    賀綏對待自己一向要求嚴格,不精通的東西,他是絕對不會拿出來糊弄人的,只平時用來輔佐自己降妖除魔尋找妖魔邪祟的痕跡。

    賀綏一本正經的在腦袋裏走了一瞬間的神,張健走了進來,禮貌性的朝坐在牀邊椅子上的賀綏笑着點了點頭,然後轉手將自己夾在胳膊裏的文件袋遞到了賀綏面前,“二少,這是您跟江小姐的離婚協議書,您籤個字就能立即生效。另外賀總吩咐,爲了給江家一個交代,賀家將會斷掉您的經濟供應,賀家老宅也將會暫時不接待您,什麼時候知道錯了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臉上笑得這麼客氣,說的話卻委實算不上好,這就是比較委婉的驅逐了嘛。

    更別說言語間還是什麼老宅暫時不接待他,倒是真將那一切都理所當然的當成是大哥賀峯一個人的了。

    當然,實際情況其實也相差無幾就是了,賀綏在被推出去跟原家聯姻之後也是直接搬出去住在江旭名下一棟別墅裏,真就跟嫁出去似的。

    其實當初那聯姻並沒有多大意義,不過是爲了讓合作項目更加穩妥,若是一放臨時搞算計,另一方能夠那賀綏這個人做由頭進行道德層面的追究。

    賀綏並不在乎這些,板着臉點點頭,並無異議,伸手接了文件,“是現在就簽字嗎”

    這下張健是真的愣住了,上下打量了一番賀二少,還是那個胖子那個傻子,估計也是自知理虧,所以不敢多做掙扎。

    如此甚好,張健臉上露出點笑來,又給賀綏遞了筆指了簽字的幾個地方,“是的,簽完我會給江總送過去。”

    賀綏雖然一併知道了輪迴後的記憶,可因爲神魂神智的差別,占主導地位的還是道長,捏着簽字筆還有點不習慣,他是一向用毛筆的。

    不過賀綏也沒露出什麼,只捏着筆認真的將名字簽了上去,因爲他怕太隨意了要把名字寫成古體字。

    張健線在賀綏的字跡上停頓了一下,雖然字很普通尋常,可一筆一畫總覺得透着一股子較真的勁兒。

    或許二少籤這份離婚協議的時候心裏也是不平靜的吧,艱難起來,自是一筆一畫極盡力道。

    賀二少能這般知情識趣,張健也是心情舒暢的,好歹乖巧還能有點甜頭,收好了文件,張健又從文件包裏取出一張卡,雙手遞了過去,“這是賀總單純以您大哥的身份額外留給您的,裏面有五十萬,密碼是六個一,只要不亂花,足夠二少生活一段時間。”

    至於如果亂花會怎樣,那自然是餓肚子睡大街,畢竟就二少瘋狂追求的那位柳依依,一個包幾十萬都不夠塞牙縫的。

    也不知道二少爲什麼能傻到這種程度,今年都已經二十六了,被人家從大學開始吊到了現在,也有六、七年了,每年拿那麼多公司分紅居然都不夠花,不知敗了多少錢。

    來之前賀總就吩咐過,若是對方聽話,那這張卡就存在,若是對方鬧事,那這張卡就不存在。

    賀綏卻是出人意料的擡手豎掌,掌心朝外做拒絕狀,“不用了,請張助理幫我還給大哥吧。”

    張健愣住,而後失笑,繼續將卡遞過去, “二少還是別生賀總的氣爲好,賀總也是爲了讓江總不再找您麻煩。”

    賀綏堅決不收,張健要把卡放在牀上,賀綏不動如山,“你放在這裏我也不會帶走的。”

    張健想了想,只能將卡收了起來,也懶得關心賀二少手上沒錢如何過活,既然你死要面子,那就理所應當的承擔“活受罪”這個後果。

    “二少之前只是受到驚嚇暫時性暈厥,醫生檢查過,您醒來之後就可以出院了,出院手續不用單獨麻煩,那麼我就先回公司了,二少再會。”

    這個張健確實十分禮貌周到,雖然這種禮貌周到也顯得生疏冷淡,對於賀綏來說卻是挺能接受的。

    這畢竟是陌生人,賀綏並不太擅長處理人際關係這一塊兒,若是每個人都有事說事按規矩辦事,甚好。

    賀綏起身目送對方拉上門離開,自己轉身去病房自帶的洗手間。

    試着用現代化的這些東西解決了五穀輪迴之後續,站在鏡子前看着裏面的自己,眉眼之間倒是熟悉的自己,可五官卻已經被臉上的肉擠得變了形,下巴都是好幾層堆着,怪不得剛纔他點頭的時候感覺動作幅度小了都很難把那個動作表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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