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錦年之姬 >第三章:那片花海
    5

    晚上。

    依邵陽哄完若清入睡,方纔去洗澡。

    他太累了,廠子裏的事情讓他提不起精神來。本來效益就出了問題,最近政府出的條條例例多了,不斷的免稅或者低稅的引進一些現代化產業,以至於傳統小廠的工人不斷的跳槽,產品銷路不斷減少,讓依家這些在這個小鎮土生土長的小廠子生存的空間愈加的窄小。但還有什麼比這更打擊依邵陽,那就是李德陽的離開。

    依邵陽在浴室待了許久,還是不想出去,他想穿睡衣了,但念轉一想房間內的柳如,便又放下手中的衣物,再次擠起了沐浴露,然後再次站在花灑下盡情的淋着。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柳如,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那個不願認輸的自己,所以他希望能拖延時間,不用面對醒着的柳如。

    他來來回回應該洗了三次澡了,實在奈不得了,便穿起了睡衣,走出了浴室。可他不知,柳如的想法和他一樣,爲了避免夫妻二人談論李家離開的事,柳如早早就睡下了。但她哪能睡的着啊她滿腦子都是李家的事,她輾轉反覆,怎麼睡都覺得姿勢不對,最後乾脆坐了起來,拉開牀頭櫃,翻出最裏面的一個小箱子,拿出一對小小的耳環。這小耳環看似葉子形狀,實爲一對相反方向飛的蝴蝶,比一般的傳統耳環小的多,小巧精緻的,十分討人喜歡。

    這小東西,是那年李德陽送給柳如的,可她從來沒有帶過,一直珍藏着。一是因爲她是依邵陽的妻子,二是因爲李德陽送給她爾後沒多久,便結婚了。從此,柳如便把它壓箱底的放着,從來沒拿出來過,今晚應該是第二次吧,她把小耳環掂在手心裏,直盯盯的望着,卻還是不戴,她突然想起了那年春天,那個少年,那漫天的蝴蝶。

    那時她才18歲,李德陽22歲。

    他把她約到了那片漫無天際的花叢中,然後拿出了這對小耳環,對着這無比燦爛的花海驕傲的大喊到,“柳如我一定要娶你我要你做我的女人”她聽完開心的笑了,也對着天空喊到:“李德陽我一定要嫁給你此生非你不嫁你記住了我是你的女人”他們笑着一起倒在了這片花海中。那時候,漫天都是蝴蝶,繞着他們飛着,她覺得這個世界都是她的了

    這個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也是她認爲是最後的一個男人,卻在第二天,消失了。

    也許是上天和她開了個玩笑,一個天大的玩笑,這個玩笑大到可以讓她一個人在這片花海中靜靜的躺着,等到手上的血流乾了,她便可以離開了。

    體內的血不斷的流不斷的流啊,她對李德陽的思念不斷的增長啊增長,那草叢中的白色小花很快就被鮮血染紅了,就像那冬日裏的梅花,好耀眼。她感覺天空又回到了那個燦爛的午後,天空還是那麼藍,她微閉着眼睛,伸手去接近天空,想要撲抓那一抹藍,手去愈發沒了力氣,她累了,慢慢的放下擡起的手,終於滿意的閉上了眼睛。

    這時,一個身影快速的飛奔過來。就在柳如剛剛踏入這片燦爛時,這個青年早已悠閒的躺在草叢中。他見這個女子如此憂傷的嘆氣,就繼續埋伏着,一動也不動的。直到沒了動靜,纔想看看這個女子,這一看,卻是那血紅,讓他失了神。

    他焦急的環顧四周,但這漫漫花海中,那來的閒情人啊他只得把自己的襯衣撕了,給柳如止血,然後抱着她,開始跑起來。

    可這薄薄的襯衣布料怎能止血呢柳如就這樣被他抱着,然後那個血還是在滴,那些花兒,好像開始擔心了,都傷心的低了頭。柳如臉上還是微笑着的,因爲那些美好的畫面肆意的侵佔了她的全身,刺骨的疼痛都已失去了知覺

    青年開始大聲的喊了起來,“救命啊這裏有人受傷了救命啊”這一喊,加上抱着的女人也不輕,他的呼吸聲開始急促起來,好像隨時要倒地似的。他終於跑到了公路上,他站在路邊,對那些來往的車招手,可惜世態炎涼,那些車都沒有停下來。就在青年幾乎哭喊的時候,一亮白色麪包車停在了他面前。命就是這樣,該救你的人終會出現,而那些路過的,註定不是你的救命恩人。

    醫院裏

    ,青年望着躺在病牀上那個如花般美麗的女子,心裏慢慢的醉了。他想,他就這樣淪陷在愛情的漩渦裏了,突然他就傻笑了起來。。。。。。愛情真的很神奇,可以在一瞬間產生,在一瞬間爆發,不管對方是否知道你這個人,但只要你知道她就夠了還好趕救及時,否則以柳如這樣的求死心裏,誰也救不了她了。青年皺起了眉頭,思索着這個女子爲何這般輕生那漫漫花海,又會有誰在他不過是戀在天氣好,去感受一下新空氣,卻怎料就這樣救了一個人,但也有可能女子對他的恩情並不領

    這個青年便是依邵陽。

    6

    柳如想起當年,微微的笑了起來。

    這個時候,依邵陽終於離開了浴室,往房間走去。

    柳如聽到腳步聲,急忙把手中的耳環收起來,然後快速的躺在牀上,閉上了眼睛,假裝睡着。

    其實依邵陽怎會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男人的自尊讓他寧願這樣死扛着也不要揭開傷疤。既然柳如不提,那他自當不吱聲,輕手輕腳的躺下睡了。兩個人就這樣背對着背各懷心思的閉着眼,誰也不想捅破這層紙。

    柳如見依邵陽不出聲,更加睡不着了,輾轉着,換了幾個姿勢,最後乾脆面對着依邵陽的背,略帶焦慮的說到:“李家今天搬走了,你知道麼”依邵陽並沒有轉過身來回答她,而是毫不在乎的說着:“搬走了便搬走了,又不是什麼大事。”雖然他在極力掩飾他的憂慮,但柳如根本不想理會他的毫不在乎,而是繼續說到:“接下來我們的廠子怎麼辦本來就依附着李家纔到今天,現在可好。。。。”依邵陽一聽到她說依附着李家,心中的不由生火了,“李家李德陽我依邵陽需要依靠他才能生存的你怎麼不跟他走跟着我會餓死的”噼裏啪啦的一通宣泄,讓柳如張大着嘴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好。這麼多年了,他這樣對自己講話還是頭一回,就算當時公園裏他知道了一切,可是也沒發過火,他是那種有苦寧願自己扛着,用那該死的自尊心堅守到底,也不會輕易讓人看清他的喜怒的人。依邵陽也被自己這一通話給嚇到了,在浴室裏,他已經告誡自己千萬不要暴露情緒,現在的行爲完全不在他的控制範圍內,但這卻是他的潛意識控制着他,他的潛意識不允許他這樣強迫自己。他感覺到了柳如的氣息,突然不安起來,然後強裝平靜,說自己今天事太多,情緒有點不穩定,叫她不要放在心上。天啊怎麼能不放在心上呢柳如想,我就是再沒有能力的女人,也幫你生兒育女,相夫教子,豈能讓你這般侮辱呢但她也只是想,卻不敢說話。畢竟在她和他的愛情裏,她是欠他的意識到這點,柳如便輕輕的嘆了口氣,不再開口。她微微的扯了扯被子,翻個身,慢慢睡去。

    這個小城的夜很靜很靜,現在是春天,還能聽見那些牛蛙的叫聲,很是一番詩意。但這在小若清的眼裏就不是這樣一回事了,她在想,那些該死的牛蛙,每晚都在騷擾她,爲什麼不找衛生隊來把他們都趕走呢她已經好幾次和爸爸說這些小東西吵到她了,但是依邵陽卻認爲這些是自然最好的禮物,應該去順應它,而不是想辦法趕走。總是笑着對若清說,這些小東西,以後你出去上大學的時候你會懷念的哦然後輕輕的颳着她的鼻子。上大學,上大學,那該是什麼時候的事呀,想着想着,若清便在幻想中漸漸進入了夢鄉。那些牛蛙還在放肆的叫着,夜晚,就是他們狂歡的時刻

    半夜,依邵陽還是沒有辦法睡着,他想起了女兒,這個季節,容易着涼,若清睡覺又是極不安穩的,他便起身前往女兒房間。

    他的擔憂果然是沒錯的,他看到女兒房內的景象,那眼角的魚尾紋全都擠在了一起,不由的笑了起來。若清那典型的八字型睡法,早已把被子給踢到了牀腳下。她幾乎是擁抱着牆壁睡覺的,一隻腿放在了牆壁上,整個人側着身子貼在牆上。依邵陽拿起地上的被子,把女兒放平,輕輕的給她蓋上被子,坐在牀側,握着女兒的小手,欲言又止,眼眶突然就紅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有面對自己最愛的寶貝,他纔會展現自己內心最柔弱的一面。小若清和他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自古父親就疼女兒,更何況,在他依邵陽身上還發生了那麼多事情。想起了那一幕幕的委屈,依邵陽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了,夜那麼靜,卻沒有人能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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