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爸爸葉德榮給她帶來一個消息。
柳如去世了。
這些年葉冰一直留意着柳如的消息,知道依邵陽自殺了,依家從此沒了聲音。她幾次想伸出援手,最終不知爲何都放棄了。她萬萬沒想到,柳如走的那麼早。那個美麗得不可方物的女人,生命結束的那麼快。
當她得知這個消息時,整個人都全身都冷掉了。害怕、不安,侵襲着她。
她在想,這件事要不要告訴丈夫。
這麼多年了,她早已知道李德陽和柳如的故事。也許當初屢次放棄援手也是因爲這個原因。人都是自私的,不願成全一切可以威脅到自己當下生存的平和環境的行爲。丈夫後來再也沒有提過依家的事,也沒有再到過莫城。對於這點,女人,正宮帶來的勝利感,葉冰是沾沾自喜的。
她走近書房,李德陽正在裏面專注的看着手裏的書籍。
能嫁給這麼優秀的男人,一直是葉冰認爲自己這一生做的最正確的決定。
她笑着走近丈夫,“今天回來的那麼早”
李德陽擡頭看了看自己的妻子,由於近日的噩夢,他差點以爲葉冰是柳如。嚇得他倒吸一口冷氣,不自覺的往後移,椅子差點翻了。
葉冰大呼,“哦你怎麼了,是不是金屋藏嬌了”
李德陽這個老狡猾,怎麼會讓妻子識破心內的不安呢。立刻笑着回擊着妻子:“哈哈哈,我要是金屋藏嬌了,還能活着坐在這裏嗎”
多年的相處,他也不再排斥妻子。他早已接受自己的選擇,接受家族的選擇。後來的他們,是一對讓人羨慕的模範夫妻。儘管李德陽事業越來越大,但緋聞什麼的負面流言從來沒有過。而這,原本是屬於柳如的。
“哦我什麼時候那麼兇殘”
葉冰走到丈夫身後,自然的捏着丈夫的肩膀,幫他緩解壓力。每當李德陽表現疲憊之意,妻子總會幫他按摩,這個習慣一晃都有時間年了。
“兒子呢”
“早回來了,現在可能在房間裏傻笑吧。”
李德陽想到今天晚飯時李澈一直滿臉笑容的,不說話,盡是笑。而他一點也笑不出來,他後悔說了那句讓柳如女兒來家裏坐坐的話。
“傻笑”葉冰滿臉疑惑。在她的培養下,兒子應該不是會傻笑的人啊傻笑這種行爲,是多麼愚蠢和老實
“你開玩笑”她反問丈夫。
“恩,傻笑。”
“哦傻笑”
葉冰若有所思。到底要不要告訴他思考着,不由的捏着丈夫的雙手力道也加重了。
“那個,德陽,有件事,我想你還是應該知道”
莫名的不安襲來,李德陽放下手裏的書,轉過頭去看着妻子。
“恩什麼事,那麼嚴肅。”
“柳如,死了。”
李德陽懵的一下腦子都空白了。怎麼可能那個女人怎麼可能死呢怎麼可能他告訴自己這一定是假的,是葉冰故意說的,一定是的。
他的心跳急促,砰砰砰的,好像要飛出去了。
不可能
他轉過頭,假裝鎮定的又拿起了書籍。
“什麼時候”
丈夫的冷漠反應出乎葉冰的意料,她以爲丈夫會立刻讓她離開,或者是怒斥她。
“前天”
前天那個噩夢啊原來,你是來跟我告別的啊
李德陽合上書籍,起身。
“我去洗澡。”
留下葉冰不知所措,她心想,這個事情,果然是要告訴他啊。若是不告訴他,有朝一日他知道了一定會大發雷霆吧
李德陽將浴室的門反鎖了起來,水龍頭裏的水嘩啦啦的流着。他看着鏡子前的自己,鏡子裏的人突然陌生了起來,他的嘴臉變得邪惡,固執,卑鄙。
“你是誰”
他問着鏡子裏的人。
“我是你啊李德陽啊李家的公子啊”
“不你不是我”
他驚呼起來,想趕走鏡子裏的那個人。
“我就是你啊”鏡子裏的李德陽邪惡的笑着。
“不你不是我我不會放任柳如不管的”
“柳如那個女人只會阻礙你前程,不是嗎所以你才拋棄了她啊”
所以你才拋棄了她啊
拋棄了她啊
阻礙你的前程啊
 
前程
啊對啊是我拋棄了柳如啊
真相讓他自己變得更加悲憤,表情變得扭曲,可憎。啪的一下,他一拳朝鏡子打去。鮮血染紅了他的右手,疼痛侵襲着他的全身,直達心臟。那種感覺,和當年再醫院聽到他的孩子被那個女人打掉時是一樣的。
面對自己的卑鄙,他無力反駁,低着頭開始落淚。
這麼多年過去了,拋棄柳如,選擇家族聯姻,這種負罪感不能說沒有。畢竟那個時候他是如此深愛着柳如,那麼想娶她爲妻,與她生一堆可愛的孩子。後來柳如選擇放棄倆人的孩子,讓他憤怒,他決定再也不要與那個女人相見,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
拋棄愛人的負罪感,對愛人的憤怒,最終給兩個家庭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傷害。而這一切,李德陽還沒有意識到。
那個夢,柳如,原來你是來跟我告別啊
對柳如的愛和自責、憤怒,和他對依家所做的一切形成了一個滑稽的笑話。
第二天,李澈早早就起牀準備去學校。
他細心打理自己的頭髮,時下已是初夏,他穿了一件白色襯衫,襯衫上面有一間斷的藍色幾何圖形,一條黑色褲子將他完美的身材比例襯的無可挑剔。白皙的膚色,加上白色襯衫,藍色映的他更加朝氣勃勃。他衝着鏡子裏的自己,嘴角露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早啊蘭姨”
爽朗溫暖的問候將這個陰沉的家包圍起來。
蘭姨把早餐端到餐桌。
“爸,早上好。”
李德陽邁着有序的步子走到餐桌邊上,蘭姨給他挪開椅子。李澈對父親這個舉動很是不滿,又不是生活在什麼封建社會,蘭姨不過是保姆,負責他們一日三餐,總是被父親當成了下人來對待。可能是蘭姨年紀大了,也不會生氣,總是笑眯眯的聽着父親的使喚。
李德陽臉上沒有笑容,他翻開蘭姨遞給他的報紙。
李澈被這個氣氛壓抑着不敢說話了,只是埋頭喫自己的早餐。
這時葉冰坐下了。
“媽,你昨天忙的很晚嗎氣色不好。”母子心連心,李澈發現了母親的抱恙。
“有嗎昨晚確實臺裏事情多,最近可能都會比較晚回來,也顧不上和澈兒說說話了啊。聽你爸爸說,你現在和依若清是同校同學吧”
葉冰勉強的在兒子面前露出笑容。自她昨晚告訴丈夫柳如的消息後,丈夫好像跟沒事似得,不談論不多問。就是因爲這樣她才更覺得恐慌。這種感覺和當年李德陽有一次從莫城回來時是一樣的,不安、詭異。
“啊沒錯”李澈喜悅的回答着母親。
葉冰心裏忐忑起來,昨晚丈夫再說到這件事時異常不安。
“這樣啊那,你們相互愉快嗎她爸爸媽媽還好嗎”夫妻二人從來沒有告訴過李澈依邵陽已經去世了,她想試探兒子和若清的關係到了那一層。
“哦,我們還沒說過話呢,昨天才確認她就若清。”
恩葉冰疑惑了,那就是兒子什麼都不知道
李德陽突然放下了手裏的報紙,眼神嚴肅的看着兒子。
“不準和依家人來往”
“啊可是爸,你昨天不是還讓我邀請她來家裏玩嗎”李澈對爸爸的突然反悔感到莫名的生氣,更對這種不給人反駁的命令感到難過。
“我說不能來往就是不能來往”父親的眼神突然多了一份兇狠。
葉冰見不妙,趕快出來圓場。
“你爸爸的意思是,竟然是隔壁大學的,想比你們來往的機會也少,你該好好學習,不要刻意去找她來往,以後你總歸是要去英國的。”
又是英國李澈開始發脾氣。
“英國又是英國爲什麼總是安排我的人生我不想去英國我現在有同學,有朋友這不是很好嗎爲什麼你們總是安排你們認爲的理所當然的路給我從小到大都是一樣什麼都聽你們的安排,照着你們鋪好的路走”
“你臭小子”
啪李德陽一巴掌落下,熱辣的感覺在李澈臉上瀰漫開來。
李德陽憤怒的看着兒子。
“我說不能來往就是不能來往”
李澈捂着滾燙的臉,眼裏的不屈、委屈,看得葉冰心疼。
“澈兒,你爸爸”
“不我就要來往”
說完李澈便走出家門,留下驚呃的葉冰,憤怒的李德陽。
李澈不知道,父母給鋪好的路,是多少孩子夢寐以求的,特別是依若清。面對漫漫人生路不知道從何下手時,李澈不會有迷惘,更不會有這種顧慮出現。面對社會殘酷考驗時,可以停泊休息的港灣,是多麼的溫暖,多麼的安心。而這一切,依若清都不會有。她有的只是普通的生活,埋藏心底的悲傷。
葉冰想告訴兒子事情的真相,但是事情的真相又是什麼呢她自己都不清楚,跟自己生活了這麼多年的丈夫到底長着一顆什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