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一句低低的沉吟聲:“陛下如何這般生氣呢”
喬久循聲望去,正是先前只單單別一根素色白玉雕花簪的女子,她踱步上前,將臉微微側過來。
喬久這才得以看到她的整張面容,才斜視一眼,便認出正是宋清婉那廝。
全然不似她每每前往司藥宮討要時那牙尖嘴利的模樣,也不似那一夜她夜闖司藥宮時殺意凌然的模樣,反倒是嬌羞可憐,小鳥依人的姿態。
喬久細細一想,心中方纔瞭如明鏡,這宋清婉素來對手下和他人都是一副高傲冷情,唯我獨尊的陌生模樣。
但每每面對北蘇沂卻是十分熱絡,與那說書人裏的癡情怨婦一般無人,宣武殿每出一點小動靜,她便如火如荼地來回奔走,樂此不疲。
喬久雖無法掏心挖肺地看透宋清婉心中打得到底是什麼主意,但也能真真切切看明白,宋清婉的眼眸中露出的是真心實意的關切和擔憂,好似巴不得拿自己的身體去承受北蘇沂身上的苦楚。
宋清婉的眼角微微泛紅,卻不肯讓眼淚落下,此刻她與北蘇沂在這空曠大殿中的景象,與晨間在司藥宮的囂張跋扈全然不同。
關心則亂,原來說的就是如此。
良久,那垂手於鮫珠紗簾後的男子依然冷漠無言,薄脣緊閉,正是那薄情寡義之人的標準面相。
畢如生的話語句句擲地有聲,宋清婉卻視若無睹,好似並未聽見,依然佇立在大殿內正門剛跨進來兩三步的位置。
“是清婉晨間在司藥宮的話惹陛下不悅了嗎”
宋清婉低沉一笑,似自嘲一般,退後了一步,望着地上那攤尚未抹乾淨的藥漬。
她望去那高高在上的背影,柔柔道:“清婉清婉制了一副藥劑,知道陛下厭苦,故而用的都是微甜的草藥,加在一起,幹冽入心,陛下喝下去以後一定會大有起色的。”
玄武帝依然無言,只微微挑了挑兩道倨傲的眉梢,斜斜睨了畢如生一眼。
他這一眼瞥的雖然是畢如生,但喬久卻莫名感受到了一衆危機感,好似有什麼風浪就快要席捲而來。
她的心臟卻怦怦直跳,連同她藏在衣袖襟口那輕巧的藥方,也隨着她心臟的劇烈起伏一起狂跳。
就好似老師每一次點名前,突然來襲的強烈預感,隨着下一個起來回答問題的就變成了喬久。
這就是第六感吧,她急急將衣襟內的藥方取出來,急匆匆地掀開藥方的一角,微微抹了少許的顆粒,混着藥包中還剩半壺的涼水一同入了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