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微明,旭日霞光從天際慢慢暈染了半個天空,白鷺成羣順着天際線快速掠過,留下隱約的長鳴。

    雕花的窗櫺緊鎖,密不透風,只餘一處角門,留了一個縫,供人進進出出。

    進出的人皆是面色沉重,步履匆匆,只偶爾傳出一聲嘆息,伴隨着病人渾濁的呼吸聲,散在高門大院森然的空氣中。

    又一個大夫推門而進,牀上躺着的女子面色蒼白地猶如一張白紙,彷彿輕輕一吹便會隨風而去。緊闔的雙眼下眼白已經有些渾濁,整個人一動不動地躺在牀上,只餘下極其微弱的鼻息,來證明她還是一個活人。

    不一會兒,這個大夫也搖着頭出來,守在牀頭的奶孃終於抑制不住,爆發出了一聲長久的哭嚎,嘴裏還含混不清地喊着女子的閨名。

    “芙蓉啊,你這是怎麼了醒過來看看奶孃吶”

    鍾芙蓉如同一個紙人一般躺在牀上,哪裏看得出這是前幾日還橫行霸道,不可一世的女將軍。此刻的她如同一片殘破的落葉,只怕頃刻之間便會香消玉殞。

    自從那日從回春堂回來,當晚她便高燒不退,病情急轉直下,還沒熬到第二日清晨,便陷入了長久的昏迷之中。

    請了好幾個大夫個個皆是束手無策,就連能診出病因來的人都沒有。

    就這樣持續了三日,她的病情卻沒有半點起色。

    在不遠處圓桌旁坐着的鐘大將軍扶額嘆息,到底是沙場老將,還算沉穩,沒有落下淚來,但是這短短數日之間,他卻彷彿蒼老了十歲,再沒了往日矍鑠的精氣神。

    他想起鍾芙蓉的娘彌留之際,曾拉着他的手,說她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尚在襁褓之中的幼女。他在夫人面前賭咒發誓,必要讓鍾芙蓉一世平安喜樂,無病無災。

    可如今,莫非,他真的要白髮人送黑髮人了嗎

    他正低頭憶着往事,忽然聽見奶孃止住了哭聲,驚呼到:“芙蓉你醒了”

    他猛地一擡頭,只見鍾芙蓉微張着杏眼,無力地望着他。

    他連忙走過去,坐在她身邊,緊緊地拉住她的手,聲音顫抖地說道:“芙兒,你可算醒了,你若是再不醒,可就要了爲父的命了”

    鍾芙蓉見到自己的父親如此,心下更是難受,剛要開口說話,便覺得喉頭一陣甜腥,氣血上涌,竟是吐出一口鮮血來。

    衆人見此都大驚失色,恐怕自家小姐這會真是迴天無力,時日無多了。

    鍾芙蓉掙扎着起身,虛弱地吐出幾個字:“沈月儀請她來救救命”

    說完便又昏了過去。

    鍾大將軍見此,心下也是又急又驚,想起女兒剛剛說的那一句話,連忙差了人去厲王府請沈月儀救命,話音剛落,他又突然站起身來說:“老夫親自去”

    說罷就讓人備馬,往厲王府趕去。

    沈月儀對此事渾然不覺,正在屋內專心地研習着步法。

    自從那日與方瑾澤不歡而散之後,方瑾澤便像是故意躲着她似的,已經有好幾日兩人不曾碰面,她到也樂得清閒。

    只是經過上次那件事,她也長了個心眼,既然方瑾澤不許她在院子裏練,爲了不讓方瑾澤又來找她的麻煩,她乾脆就在屋裏闢了一小塊地方,用來練習舞步。

    方瑾澤在書房練字,只是一上午了,一個字都沒有寫好。

    他將筆墨一推,心煩意亂地走到窗前,自己的心裏一直在想着沈月儀,難怪靜不下心,真是越發沒有出息了,爲了一個女人就墮落至此嗎

    正在煩惱着,突然有人來稟報說,鍾大將軍求見,說是有要緊的事要立刻面見王妃。

    方瑾澤眉頭皺了一皺,想起了那日在回春堂之事,不會是鍾大將軍餘怒未消,來找沈月儀麻煩了吧。

    不過有他在,他定然是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了沈月儀。

    想到這裏,他對那人吩咐到:“你將鍾大將軍請到花廳,說本王與王妃即刻就去。再遣人去請王妃,說鍾大將軍有要事找她,讓她立刻來花廳。”

    說完便往花廳走去。

    他一到花廳便看見鍾大將軍坐立不安,面容憔悴,滿頭銀髮,不由得心下一驚,怎麼幾天不見,他竟變成了如此模樣

    鍾大將軍一見他就迎了過來,簡明地說明了前因後果,說一定要請沈月儀去救命。

    方瑾澤聽此皺起了眉頭,這必定又是一趟渾水,他可不願意讓沈月儀攪進去。

    他剛想出言回絕,沈月儀便匆匆趕來,種大將軍馬上迎了上去,說鍾芙蓉自從那日回去之後便一病不起,今日彌留之際還說一定要找沈月儀救命,讓沈月儀一定要去看一看她,救她一命。

    沈月儀一聽,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便一口答應了下來,要隨鍾大將軍去將軍府。

    方瑾澤剛要出言阻攔,二人已經匆匆離開了。

    鍾大將軍打馬先一步回府,沈月儀在馬車中緊跟其後。

    到了將軍府後,沈月儀便直奔鍾芙蓉的閨房而去。

    沈月儀還沒進院,便聞到一股極其濃郁的藥味,引路的丫鬟說,自從鍾芙蓉病了之後,這大大小小的方子不知道試了多少,皆是半點用都沒有。到了後來,乾脆什麼藥都灌不下去了。多少大夫看了都直搖頭。

    沈月儀進了屋內,看着牀上躺着的人,果真面無血色,奄奄一息,一副將死之人的形容。

    她皺了皺眉頭,伸手搭了搭她的脈,脈搏極其微弱,兇險異常。又撐開她的眼皮靠了靠瞳色,已經有些渙散。

    沈月儀的面色凝重了起來,短短三日便能將人的五臟六腑殘害至此,這該是何等要命的毒物

    沒錯,這根本就不是病,而是有人給她下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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