擾人的雨不知何時又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陪屋內的人一起進行這場漫長的等待。

    吩咐去徹查的人已經去了好一會兒了,可依然沒有人來稟報查出了什麼線索。牀上躺着的人也沒有絲毫要醒轉的跡象,一時之間事態便陷入了僵局。

    衆人守在屋內,各懷鬼胎。

    下毒之人害怕自己所做的醜事暴露,祈求着探查的人無功而返。其餘的侍妾希望鍾芙蓉不要再醒來,好讓自己的子女能夠趁勢上位。鍾大將軍心急如焚,盼望着下毒之人能夠被揪出來,更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快些醒轉。

    唯獨沈月儀氣定神閒地喝着茶,彷彿一切都盡在她的掌握之中。

    她用手輕輕地扣着桌面,看似隨意卻極有節奏。

    突然她的手滯了一下,在心裏默唸着:“該醒了。”

    隨後牀上便響起了的動靜,原本死屍一般的人恢復了些許生機,慢慢地醒轉過來。

    她睜開沉重的雙眼,擡頭看見了自己熟悉的窗幔,聞見了熟悉的檀香味,心中微微地長舒了一口氣。

    “原來,我竟還活着”她用沙啞的嗓音呢喃着,似是在夢囈一般。

    鍾大將軍聽到自己女兒的聲音,急忙撲到牀前,緊緊握着她的手,開口想要說什麼,沒想到一出聲便帶了哭腔,便只好生生地止住了。

    鍾芙蓉聽到鼻頭也是一酸,自己的父親從來都是鐵骨錚錚,這十幾年來,無論受了再重的傷,遇到了怎樣的禍事,都從沒有掉過一滴淚,如今爲了自己

    鍾芙蓉艱難地開口:“爹爹,女兒不孝,讓爹爹爲女兒擔心了。”

    鍾大將軍聞此心中百感交集,忙說:“我的乖女兒,你放心,爹爹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

    鍾芙蓉自知自己這病來得兇險,如今就算是清醒了,恐也只是迴光返照,迴天乏力。

    她一掃眼看見沈月儀坐在桌前,正關切地看着自己,她向沈月儀伸出一隻手去,示意她來自己的牀前:“王妃娘娘”

    沈月儀見次連忙走了過去,握住鍾芙蓉伸出來的那隻手。

    她知道鍾芙蓉定是要對自己說什麼的,便靜靜地等着她開口。

    鍾芙蓉一看沈月儀握住了自己的手,眼中泛起淚光:“謝謝你不計前嫌,來救我一命。”

    沈月儀對着她溫暖一笑:“我們之間哪裏有什麼嫌隙當日的事我早就忘了,況且醫者父母心,我斷不會眼睜睜地看着你如此病下去。”

    鍾芙蓉見她這麼說,心中也放下了一個大包袱。

    當日的事是她做的太過分了,她那日回來之後,細細地思慮了沈月儀對她說的話,又想起自己以前的所做所爲,覺得羞愧難當,可還沒等到她去彌補自己的過失,便一病不起,到如今只怕是時日無多。

    想到這裏,她哽咽着對鍾大將軍說:“爹爹,女兒這病來得兇險,怕是怕是迴天乏力。倘若女兒真的去了,那也是女兒的命,只求爹爹好生珍重,切勿遷怒旁人。”

    鍾大將軍聽她如此說,再也忍不住,一行清淚落下。

    鍾芙蓉倒是從容一些,還能寬慰父親,顧及旁人。她看着沈月儀,又對鍾大將軍說:“王妃娘娘數次救了女兒,若是今次女兒去了,爹爹切勿怪罪她,女兒知曉她已經盡力了,是女兒的命不好,”

    沈月儀看她性命垂危之際,竟然還在爲自己說話,心中既驚訝又感動。

    她拍了拍鍾芙蓉的手背,安撫她說:“你不相信自己,也該相信我的醫術纔是,你放心吧,你還有漫長的一生可以活,斷不會有事的。”

    說罷她吩咐人拿來紙筆,開了可以暫時緩解病症的方子,讓人速速拿去煎了藥來,給鍾芙蓉服下。

    鍾芙蓉喝了藥之後,便又沉沉睡去。只是氣色好了些許,不再蒼白如紙。

    那探查的人回來對着沈月儀耳語了幾句便退下了,沈月儀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高深莫測的笑意,果然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一旦做了壞事,必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沈月儀氣定神閒地喝着茶,裝作不經意間問:“郡主這房內總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聞之令人心醉,不知是何香”

    貼身伺候鍾芙蓉的丫鬟繪屏連忙回到:“回王妃娘娘的話,此香是沉水香,是極好的安神養身之物。”

    沈月儀點了點頭,又說:“鍾大將軍府可真是講究,這種稀罕的東西我們王府都沒有,如今也算是長了見識。”

    那丫鬟不疑有他,依然老實地答到:“王妃娘娘此言不錯,這的確是極難得到的東西。是我們的二夫人疼郡主,特意讓母家的人每年都要送上足量的來。我們郡主聞不着這香,就睡不安穩呢”

    沈月儀用餘光瞟過那二夫人,見她此刻已經是面無血色,手指也在微微顫抖。

    她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故作驚訝地說:“哦二夫人可真是有心了。待郡主也真可謂是視如己出。”

    二夫人勉強地笑了笑說:“那那是自然。”

    沈月儀又繼續發問:“不知二夫人可知,這半日散是個什麼東西”

    二夫人聽見這三個字,身影一晃,幾乎站立不穩,猛地擡起頭來看着沈月儀。

    沈月儀鎮定地回望着她,帶着一種不容反抗的威嚴之力。

    二夫人顫抖這開口:“妾身妾身從未聽聞過。不知王妃此問,究竟是何意”

    沈月儀盯着她,神色複雜:“既然夫人不知道,不如我來告訴夫人。半日散,是一種毒藥,它無色無味,極難發現。每日取指甲蓋大一點,混入香中,神不知,鬼不覺。中毒之人不會當場發作,而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毒入五臟六腑,使人氣竭而死。”

    二夫人早就失了方寸,神色惶恐,面發虛汗。

    她以爲此計萬無一失,她有時間,有耐心,整整五年,她佈下這個死局,今日便要大功告成。

    可沒想到半路殺出個沈月儀,毀了所有。

    “二夫人。”沈月儀的聲音又傳來,像在宣判她的死刑,“既然夫人不知道,那爲何夫人的屋內和郡主的沉香之中,皆發現了半日散”

    衆人聽到這裏,心下明瞭,原來這二夫人就是罪魁禍首

    鍾大將軍難以置信地看着她:“蓮如,你竟然是你”

    二夫人自知事情敗露,連忙跪下來認錯:“老爺妾身是一時鬼迷心竅纔會做出這樣下作的事情來求老爺看在妾身爲您生養了一雙兒女的份上,原諒妾身吧”

    鍾大將軍氣急,怒罵到:“平日裏你表面上對蓉兒呵護有加,我還當你真是一個良善之人,沒想到背地裏竟是如此陰險毒辣”

    沈月儀站起身來,對二夫人說:“你若是想活命,爲今之計只有交出解藥,郡主安然無恙,你纔會資格求饒。”

    二夫人連忙說解藥就在自己枕頭底下,鍾大將軍讓人立刻去取,果然在二夫人的枕頭底下找到一個香囊,香囊中就是解藥。

    沈月儀確認無誤之後,連忙給鍾芙蓉服下,並告訴鍾大將軍這兩天細心看護着,她必定會安然無恙。

    接下來就是鍾家處理家事的時候了,沈月儀知趣地回了府,不再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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