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瑾澤祭了五臟廟,悠閒地靠在塌上:“不錯,你這手藝還是有些長進,大約是我從旁指導的緣故罷。”

    沈月儀見他得了甜頭,又開始賣起乖來,扯了一個枕頭便丟了過去:“下次想喫自己做去,白害我勞累一場,竟全都是你的功勞”

    方瑾澤本可以輕鬆躲過,可偏偏一動不動地任由那枕頭砸到自己身上。

    那綿軟的質地,輕飄飄地砸到他肩上,他只覺得自己心中也被這綿軟擊中,不動聲色地漏了一拍。

    他看着沈月儀燭火下秀美的側臉,越發動人:“幾日不見,你臉上的斑點倒是全消去了。”

    沈月儀聞言有些欣喜:“喝了這麼久的藥,終歸是皇天不負苦心人。看來以後不用再戴面紗出門了,我一直覺得那勞什子麻煩。”

    “不行,以後還是要戴着”方瑾澤心中盤算,她頂着這張臉出去,只怕不知多少男人要一見傾心,又要給他招來多少情敵

    “我看着眼下還有幾粒斑點,就先戴着罷。”方瑾澤錯開視線,不自然地道。

    沈月儀在鏡中仔細端詳了一番,也沒看出方瑾澤所說的斑點。正疑惑着想問,方瑾澤卻突然開口:“明晚還會有一批貨來,恐怕又是一場廝殺,你就在此好好待着,千萬別去碼頭趟這趟渾水。”

    沈月儀皺了皺眉:“明晚還有”

    那羣人既然是衝着這批軍火來的,明晚必定會再次現身。回想起今日在碼頭所見的景象,不知又要死傷多少人。

    “你可有萬全的對策應敵”沈月儀還是有些心悸,擔憂着方瑾澤的安危。

    兵行險招,步步走在刀刃上,哪裏會有什麼萬全之策

    方瑾澤不想讓沈月儀擔心,又怕她放心不下跑出去,會有什麼不測。便寬慰她說:“我要有準備,你只管放心便是。”

    沈月儀見他這麼說,勉強放下心來,眉間卻還是籠罩着一層愁雲:“以前只當風雨都還在來日,卻不曾想,自己不知何時早就已經站在了腥風血雨之中,搖搖晃晃,看不清四處危機。”

    “即使是風雨飄搖,也總有我在你身旁。”方瑾澤目光柔和地望着她,聲音有幾分嘶啞:“任他是什麼洪水猛獸,你只管在我身後便是,也別想在我手中動了你。”

    方瑾澤這句話,“啪”地一聲打在沈月儀心上,彷彿炸開了的燈花,惹得她的心猛然一顫。

    這算是承諾嗎

    她低低地應了一聲,幾乎微不可聞。

    方瑾澤盯了她半晌,嘆了口氣:“睡罷。”

    兩人和衣而眠,沈月儀背對着方瑾澤,只給他留下一個極其美好的輪廓和淺淺的呼吸聲。

    方瑾澤原本也是背對着沈月儀,聽到她均勻的呼吸之後,輕輕地轉了過來。睜開清亮的眸子,看着她的背影。

    良久,他伸出手,想要去觸碰她傾瀉在枕上的青絲,卻又在即將碰到的那一刻猛地縮回手。

    他只怕一旦觸碰,他心中的洪水便洶涌而出,再不能自控。

    黑暗中,沈月儀驀然睜開眼,看見月光透過窗櫺,施施然灑落,她一想到他們還會擁有無數個擁月而眠的日子,便對暗潮洶涌的來日,隱隱有些期盼起來。

    第二天一早,沈月儀一睜眼,身邊便沒了方瑾澤的蹤跡。

    若不是身旁他躺過的位置還留有餘溫,桌上還放着蛋炒飯的碗,她恐怕就要以爲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而已。

    她怔了半晌,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直到窗邊一聲黃鸝叫,才引得她醒過神來,穿上外袍,一邊梳着頭髮,一邊想着昨夜方瑾澤與她說的事情。

    倘若今夜還有一場惡戰,方瑾澤定然會去,雖然他說已有萬全的準備,可她始終不能放心。況且沈月儀心中好奇,背後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誰

    可是自己一個人去,確實兇險了些。

    若是讓月長情帶她去,也到還算是可行,只是方瑾澤方纔囑咐,讓她不要與月宮之人走得太近,若是叫他看見。只怕是又要生出事端。

    沈月儀在心中權衡再三,也難以決斷。

    一不留神手中用力,扯到了頭髮,引得她呼痛一聲。

    門外立即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王妃,您沒事吧”

    是霧影。

    倘若有她在的話,很多事情便要好辦一些了。

    沈月儀放下梳子,對門外道:“你進來罷。”隨後拿起一根玉簪,隨意地挽起了流雲髻。

    霧隱推門而入,依舊是冷如寒霜的一副面孔:“王妃有何吩咐”

    “是王爺叫你來的”沈月儀盤算着該如何開口與霧影說,讓她帶自己去碼頭一事。

    霧隱略帶驚訝地看了她一眼:“王爺王爺有下落了”

    沈月儀聽她這麼說,才意識到方瑾澤原來還未通知他們自己並非真正失蹤一事。

    想來他第一時間便是來找沈月儀。

    她這麼想着。心中頗有幾分動容,不着痕跡地遮掩道:“並未,我以爲是他臨行之前囑託你跟着我罷了。”

    霧隱低下頭,掩蓋住心頭的失望:“是翟秋讓屬下來的,他說王妃一人在外,唯恐您有什麼閃失。”

    “不然,你是要去尋王爺的,對不對”沈月儀將碧玉簪斜斜插入髮髻中,側身含笑看着霧隱。

    晨時的光芒在她的周身鍍上一層靜謐的暖光,描摹着她柔美輪廓,她這麼笑着,霧隱卻覺得自己心中升起一層被人看穿的恐懼。

    “屬下不敢。”她那一點點不得見人的情愫,除了翟秋之外這麼多年根本無人知曉,就連方瑾澤都絲毫不曾察覺。

    也不知,是她隱藏得太好,還是他從不在意。

    “你要去尋他,也是人之常情,左右我們都不希望他出事,在這一點上,我們的心是一樣的。”沈月儀衝霧隱柔和一笑,彷彿霧隱愛慕的那個人,不是她的夫君一般。

    “王妃,我”霧隱想要解釋,卻又說不出什麼,在如此聰慧通透的人面前,只怕無論什麼解釋,都只不過是欲蓋彌彰罷了。

    “你什麼都不用說,你有這份忠心,王爺知曉了該很是欣慰。”沈月儀幫她找了一個很好的藉口,忠心二字,令人無法反駁。

    “王爺如今下落不明,音信全無。”沈月儀嘆了一口氣,說道:“若是想要找到他,必須先從失蹤的地方開始查起。”

    “碼頭”霧隱立即會意,看着沈月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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