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魏王侯 >第一百零六章 天方
    蒲家的商人是最不高興的一羣,他們向來眼高於頂,對大魏的百姓乃至文武官員都有一種歧視的態度。

    天方國曾經是雄跨萬里的大國,哈里發被認爲是上帝之子,天生應該統率萬民。

    雖然天方在衰落,內部有撒馬爾罕人在造反作亂,很多附屬小國和城邦被撒馬爾罕人攻佔了,但天方還是一個大國,其國勢仍被認爲在大魏之上。

    不管是領土,還是經濟,或是他們的教義,都被認爲是第一等的存在。

    包括他們曾經強大,一直衝到大魏西域地區,險些穿過河西走廊進入漢文明腹地的軍隊,更被認爲比現在的魏軍還要強大的多。

    由於大魏對色目人的照顧,雖然來自現實的對外貿易的需要,這也更使得這些色目商人有強烈的優越感。

    他們視大魏人爲無能的土著,形象也很差。

    在天方國,東方的大魏人是各種戲劇的丑角,醜陋,矮小,皮膚黑黃,留着可笑的長髮和穿着可笑的長袍,軍隊孱弱無能,根本就是一個滑稽的小丑之國。

    如果不是他們能生產出大量的生絲,這些華美的絲製衣袍可以製成天方人最喜歡的白色長袍,還有可口的茶葉,以及棉布,精美的瓷器,高貴的天方人才不會到大魏這裏來,和一羣醜陋的猴子貿易。

    在天方人眼裏,甚至十字軍所在的歐陸諸國,都比大魏要強大和高貴的多。

    畢竟兩者差不多是相同的人種,都是白色皮膚,身材高大。

    儘量有少量的天方商人還是比較清醒,大魏也是一個龐大的大一統國家,有不同於天方和歐陸的獨立體系的文明,而且也相當優勢。

    大魏人的平均身高也不矮,皮膚也不是都如南方少部份地方人那樣黑黃,甚至不少大魏人高大白皙,面容俊美,顯示出優秀的儀表風姿,但正常人叫不醒裝睡的人,連蒲家這種在大魏百年以上的天方色目商人,對大魏也是在內心深處充滿鄙視。

    他們只敬畏真正的強權,所以在東胡人殺入大魏境內時,色目人聞風而降,紛紛依附東胡人,儘管東胡人對他們要比大魏苛刻的多,因爲東胡人保守自閉,根本不喜歡工商業,他們一路屠殺,掠奪財富,只要人丁和田地,對工商業進行了徹底的摧殘,只有少量的色目商人因爲很早依附,並且在東胡的統一過程中替他們效力很多,東胡人才勉強留下了少量的貿易商業給色目人把持。

    這麼說來,這些天方人倒是把大魏賣了個好價錢。

    沒有大魏商人竟爭,色目人很快就能控制整個東胡人所佔領的區域,吸乾東胡人的血液。

    現在這些吸血鬼被迫交納着金子,銀子,或是銅錢。

    這樣他們才能通過關卡,而與此同時,他們眼前是大魏商人一張張興奮和喜悅的臉龐。

    不少色目人都在希望和期盼着蒲家能夠出頭,但當蒲家的車隊過來的時候,蒲壽臣一如既往的下令交納過境捐稅,並且還是按着團練捐的標準,如數交納。

    看到這樣的場面,很多內心隱含希望的色目商人只能嘆息一聲,老老實實的交錢離開。

    他們當然沒有看到,蒲壽臣眼底深處的瘋狂和詭異。

    今天負責南口稅卡的是陳佐才和金抱一兩人,另外兩個隊的武卒。

    一隊長矟手,一隊弓手。

    長矟手是持着長矟,輪流以立正姿態站立在官道兩側,排開了之後就很有威勢。

    這也是徐子先的主張,總是得叫出了錢的金主們看看團練到底是什麼模樣,叫他們感覺南安侯世子並沒有辜負他們的金錢。

    哪怕這些商人是被迫出錢。

    事實上效果很好,過往的商人總是嘖嘖讚歎,南安團練的水準明顯相當的高,團練武卒普遍身高體壯,由於幾個月的頓頓不斷葷腥還有體能鍛鍊,這使得團練武卒們原本普遍瘦弱的身體變得強壯,有明顯的肌肉隆起。

    身形毫無例外的挺拔,兩手自然持矟或垂立,身姿站立相當標準。

    目光沉毅直視前方,不管是那些裝高貴的色目商人,或是中小商人們,也可能是過境的官員,團練武卒基本上都是平等而視之,從未改變分毫。

    武卒們手持的兵器也相對精良,弓手們都是從附近州縣弓箭社買來的強弓,步弓的要求標準是能拉開十個力,用的是箭頭扁平的重箭和三棱輕箭,前者破甲,後者穿透殺傷。

    在二十多個武卒的控扼

    把守下,少數心存不滿的色目商人也只能老老實實的低頭通過關卡,他們從港口僱來的保鏢根本不敢正面和武卒對峙,在幾次有限的衝突裏,好幾個保鏢被射的滿身箭矢,只是侯府這邊不願死人,武卒們射的多半不是要害,但這也是足夠教訓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了。

    本地的漢商倒是很高興,在多次看到武卒把守多條關卡和巡邏周邊道路後,附近幾十裏的商行都削減了護衛,或是裁撤隨行的保鏢。

    四周鏢行的生意都受到了無可逆轉的影響,不少鏢行把生意擴展到遠方,惹不起,躲的起。

    當然在岐山盜還在的情況下,還沒有誰敢真正不要任何護衛就帶着貨物和金銀銅錢上路,一旦遇上了,這些護衛和鏢師是救命的存在,就算對方人多勢從,鏢行也能通過談判的手段來保護東主的人身安全,這也是鏢師這樣的存在真正有意義的地方。

    很多鏢行都是土匪和海盜轉的行,他們有老關係,不管哪一方勢力多少要給點面子。

    陳佐才面前的幾個大木筐都幾乎是空的,只有少量的成串的銅錢,這是貨物過了一千貫的商人交納的團練捐。

    更多的還是金銀,色目商人從海外來,當然不可能隨身攜帶沉重的銅錢,他們倒是會帶着銅 料。

    大魏的銅礦出產相當有限,銅礦多而優質的銅礦少,開採不易,多半是深井礦,而且礦石雜質較多。

    相較之下,海外的銅礦多而且多數是淺礦層,銅礦石雜質也少,帶銅料過來,在大魏能賣相當不錯的好價錢。

    這個時候似乎緬甸的銅礦還沒有發掘,更重要的是支撐了清朝二百年銅錢體系的雲南銅礦也沒有開發。

    這些事陳佐才當然不知道,他只負責覈算貨物,清點色目商人呈上的商品清單,覈對數字,看看是不是有隱瞞。

    在他的火眼金睛之下,好多個企圖隱瞞數量的色目商人被覈算出了更多的貨物,被迫垂頭喪氣的補足金銀。

    有一些捨不得金銀的就拿成塊的銅料來抵錢,對此侯府也相當歡迎,有賺無賠。

    到了近午時,大宗的商隊都走的差不多了,陳佐材纔有空坐下來,在棚子底下和金抱一喝茶閒聊。

    陳佐才幾乎灌了滿滿一壺茶,這才覺得嘴裏不乾渴了,同時身上也暖和了許多。他向金抱一隨口問道:“武卒年上放假不放”

    “準備輪流放,三個營一個都,一個營放五天,另一個營再五天,最後一個營只能回家過上元節。”

    上元節也就是元宵節,不過這個年頭還是叫上元節,也是僅次於新年的重要節日。

    “怎麼放法”

    金抱一笑道:“李奉常的主意,三個營派人出來,當衆抓鬮,抓着哪個批次,哪個營就哪天回家去。”

    陳佐才失笑道:“這樣倒也是公平。”

    “是啊。”金抱一道:“咱們牙將,也就是團練武官也是一樣,跟着各營輪流放假。往年這時候,我已經在家裏呼朋喚友,出城打獵,打馬吊,下棋,喝酒,聽戲,看雜耍,相撲鋪子裏看搏戲,賭錢鋪子裏賭錢,說不清的樂子。”

    “那你現在可就苦了。”陳佐才無所謂的道:“我倒不一樣,一直在鎮外的莊子上住,一個窮秀才,過年也就是不必去教書,無非在家看書罷了。”

    “你們讀書人當然不同。”金抱一感慨一聲,又接着道:“不過往年俸祿加年賞不超過五貫錢,這點錢夠幹嗎使的還還債,買點年貨,手裏空空,說的這些樂子,多半是閒逛,看別人玩。現在不同了,俸祿就十來貫,世子給了十貫錢的年賞,現在手頭好幾十貫錢,等放了假,我要好好去玩一玩。”

    “可別賭錢。”陳佐才警告道:“世子最討厭部下耍錢,武卒到現在被開革的,除了幾個身體頂不住的,還有十來個全部是賭錢被發現的。”

    “球,世子未必有千里眼。”金抱一下意識的頂了一句,接着卻又是嘆了口氣,說道:“沒有千里眼也差不多了,被撞上了不是什麼好事。而且,老楊人都跑了,事鬧的那麼大,世子的手段也是厲害。”

    “你替楊英明報不平”陳佐纔不以爲然的道:“身爲侯府節頭,吃裏扒外,還在府城鬧出命案,牽連侯府,我看他不出來就罷了,出來就該被拿去砍頭。”

    楊英明的事已經鬧了出來,午前就有福州府派來的幾十個差役到鎮上,裏裏外外的調查。

    帶隊的是府裏的通判和一羣孔目官,押司官。

    這些人也是到別院求見了徐子先,當面問楊英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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