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魏王侯 >第一百五十章 大將軍
    幾個集鎮就更不能和南安,水口這樣的福州大鎮相比了,人口最多一兩千人,臨街有幾個店鋪,大片的破爛民居,還有臨時搭建的窩棚,百姓多半是蓬頭垢面,面黃枯瘦,兩眼無神,乞丐極多,徐子先這樣的大隊人馬過來,引的各鎮乞丐流民跟隨一路,引路的嚮導再三告誡,切不可施捨,除非打算停下來辦個粥廠專門施捨,否則施捨了一個,底下的幾十上百人都得一一施捨到,不然的話,這些乞丐流民能跟着一路走到燕京城裏去。

    至驛館附近,仍可見道路兩邊有不少低矮的窩棚,徐子先等人談話時,不少乞丐的人鑽出來,向着這邊張望。

    嚮導在一旁道:“各位大人說的是不錯,地方殘破很多,主要是崇德六年,崇德九年,崇德十一年,東胡三次入境,都曾經深入畿輔從津海南下,這邊的百姓也算是劫後餘生。而且也不光是本地人,真定,大名,滄州,高陽,直抵河南路,山東東路,東胡兵鋒皆至,所至之處,燒殺搶掠,不知道有多少人死於東胡人的刀槍之下,也不知道毀了多少村子集鎮,抓走了多少人,搶走了多少金銀銅錢和牛馬豬羊”

    看來北方人對東胡人真是深惡痛絕,自武備不修,長城不守,北方禁軍沒有辦法擋住東胡人的鐵騎入邊。

    雖然諸路禁軍多達三百多個,卻因爲都是步兵,互相救援不及,東胡皆是騎兵,就算有不少是下馬步兵,但移動的速度也不是大魏步卒能比。破口之後,彪悍輕捷的騎兵四處遊走邀戰,擊潰少量的駐軍,等朝廷急下檄文,禁軍主力集結時,東胡兵早就不知道移動到哪兒去了。

    待魏軍稍有鬆懈,東胡主力又會突然出現,以重騎兵破步陣,兩翼輕騎掩進,魏軍多次慘敗,就是輸在這種戰法之上。

    東胡舉族有百餘萬人,最多也不超過二百萬人,騎兵數量卻是在三十到四十萬人之間。

    其中重騎兵大約有兩萬到三萬人,人馬皆披重鐵甲,持骨朵,巨斧,長刀,長騎槍衝陣,勇猛兇殘,如狂飆突進,大魏步卒很難抵擋。

    這種重騎兵被稱爲東胡鐵浮屠,北虜與大魏相抗二百年,很少取得戰績,主要原因是沒有可以破大魏步陣的重騎兵。

    除了重甲騎兵外,東胡兩翼飛進,以長騎槍突陣的輕甲騎兵,並弓箭襲擾的輕騎兵,並稱爲兩翼柺子馬。

    正面突破,兩翼夾擊,大魏步陣已經很難匹敵,除非是十萬人以上的重兵集團,小心翼翼利用地形,加上大量的強弩硬弓,方可勉強匹敵。

    西羌人也有鐵騎兵,被稱爲鐵鷂子,但其國力不強,鐵騎數量不多,加上秦鳳路一帶地形複雜,山谷多,軍寨多,弓箭社也多,東胡興起之前,西羌人對大魏的威脅並不大,一直止步於嘉峪關之外。

    近年來,西羌人也頗多異動,秦鳳路和永興軍路,多受其滋擾,損失也是不小。

    這就是大魏的外患,在場的人均是心情沉重。

    福建人其實也是能感同身受,海盜就是福建的最大威脅,如果沒有海盜襲擾,以福建工商貿易的發達,百姓的日子還要好過的多。

    而因爲要防備海盜,幾十個軍的廂軍全部是地方財賦負擔,官員吏員再多過一層油,地方的負擔之重,可想而知。

    還不僅僅是財賦壓力,海盜一至,當然也是燒殺搶掠,無所不爲,漳州流民,至今尚有萬餘人流落在外不得回家。

    但相比眼前這嚮導所說,東胡一至,北地的幾十個州縣最少有超過百萬人被屠殺,不管男女老少,戰亂之時都是填滿溝渠,東胡人的殘暴,卻是遠超普通人的想象,簡直不象是人類所能做出來的事。

    “此前一直是在邸抄上看”陳道堅面色蒼白的道:“能親自踏上北國大地,才知道東胡人對我大魏,對華夏造了多少孽。”

    “此仇遲早得報。”張虎臣和林存林,高時來,金簡等都是武人,衆人聽着嚮導所說北方遭遇的慘事,恨的臉色漲紅,幾個武將都是右手捏着刀柄,把指節都捏白了。

    衆多的牙將,武卒,神色都是差不多如此,更有武卒用東閩鄉音,氣憤的叫罵起來。

    這些事,如果不是親臨北方,不親眼看到,親耳聽到,誰能想象的到

    徐子先面色也有些發白,經過嚮導提醒,他看向不遠處的路邊的排水溝,裏頭還有一些累累的白骨。

    這是崇德九年時東胡入侵時殺害的百姓,死的人太多,有宗族親屬在的,自管收自家族人的屍首埋葬,官府當時已經一團混亂,根本顧不上,很多無主的屍體,落後幾年陸續被收拾掩埋,但還是有一些荒村溝渠之內,有着當時

    顧不上埋葬的屍體。

    這些屍體上都有刀斫斧砍的痕跡,有一些白骨瘦瘦小小的,不是女子就是孩童。

    徐子先還是難以理解,怎麼會有人類殘暴兇狠至此怎麼能向孩童嬰兒揮動屠刀

    徐子先止住衆人的叫罵聲,沉聲道:“閩浙兩廣,不也有海盜爲患他們也不比東胡人強什麼,有心的話,回去好好做好自己手頭的事,剿了海盜再說別的。”

    “閣下還真是好大的口氣。”

    徐子先站在驛館旁說話,四周聚集的閒人也不少,聽到他的話,有人立刻搭話道:“不知道吹這般牛皮的少年人,是何方神聖”

    “我親手殺海盜十餘人。”徐子先隨口答道:“並率部下斬海盜首級一千餘級,我想大約我的話,也不能說是完全的吹牛。”

    “我知道了。”搭腔的人笑着道:“尊駕是福建路過來的南安侯世子,是不是”

    這人倒真是消息靈通,一下子就將徐子先的來歷說了出來。

    北方近燕京的地方,人們對軍政大事較爲關注,相比南方的文教昌盛,報紙上多是社會新聞或詩詞歌賦,北方的新聞,則多半是東胡,北虜等外敵的動向,朝廷和駐軍的動向,人們試圖從蛛絲馬跡中看出一些東西來,如果薊燕防線再度喫緊,很多人好在事情發生的第一時間,快速逃難。

    過往的幾次兵災,北方百姓加起來死難超過百萬,還有六十萬以上的健壯男子和婦人被強掠到遼東爲奴,不知道過的是什麼樣的悽慘日子。

    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風俗,報紙當然也是投衆人所好,既然百姓關注的是兵戈之事,不僅是北方,包括荊湖北路,荊湖南路的剿匪戰事,秦鳳路對西羌的戰事,當然也有福建路對海盜的戰事,也是經常會出現在報紙之上。

    徐子先的大名,在南方是以兩篇文章而流傳,在北方,則是剿匪斬首過千級的戰事而名揚一時。

    嚮導這時才轉容相向,拱手揖道:“只知道諸位要僱傭嚮導至燕京,還以爲是尋常宗室,不料是剿殺海匪的南安侯世子當面,少禮了。”

    北人性直,而且注重武功成就的一面,從這個嚮導的態度上就是相當明顯了。

    衆人也是驚歎連連,驛站的人都多半不是普通人,但眼前的南安侯世子和他們想象中的形象還是不太相同。

    首先徐子先是太過年輕,二十不到的年齡,還沒有開始留須,長相普通,但身材高大,健壯,顯得氣宇軒昂,從這一點來說,似乎南安侯世子那過於勇武的報導,似乎又近於事實。

    乍一看來說,徐子先是個普通的北方青年的樣子,仔細一看,神態氣勢卻是有久居上位者的威嚴,但並不刻意,相對來說,徐子先的氣質較爲複雜,有青年人的從容自若,也有上位者的威嚴,還有些宗室子弟的華貴,更有武夫的彪悍武勇。

    這是一個相當複雜的人,開初說話的是一個老人,其一生不知道見過多少豪傑壯士,但以眼前的徐子先來說,卻是給這個老人相當複雜,一眼難以看透的感覺。

    徐子先也是在打量着對方。

    六十左右的年齡,身高中等,體態偏瘦,從臉型,口音,還有氣質來看不是北方人,而是閩浙江西等南方人的氣質和長相。

    這種東西,只要有心的人多看多聽,總是相差不遠,當然可能也有看錯的時候,如果再從口音來判斷的話,那就八,九不離十了。

    “在下是徐子先。”徐子先向對方抱拳一禮,笑道:“不知道老丈有什麼見教”

    “真是相逢不如巧遇,月前聽說了世子的大名,想着可能會在京師碰上,不料在這驛館就撞見了,一見之下,果然少年豪傑,宗室中難得的英才。”老者收回眼神,這一瞬間,盡然精芒四射,有一種睥睨萬方的氣勢陡然而起。張虎臣和林存信等人原本氣惱這糟老頭子胡說八道,此時卻是爲老者的氣勢所驚,居然不敢上前喝斥。

    “我想我也知道老丈是哪一位了。”徐子先又一次長揖,這一次執禮甚恭。

    老者臉上露出笑意,說道:“果然世子是難得的精明,真的猜到老頭兒是誰了”

    徐子先微微苦笑,說道:“老丈這般提醒,我若還猜不出來,那就真的是蠢貨一個了。”

    徐子先回顧,對陳道堅,陳佐才,高時來,金簡,張虎臣,林存信等人道:“這位是曾經縱橫東海,現在的左衛大將軍,靜海軍節度使王直王大人,還不趕緊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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