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魏王侯 >第一百六十八章 郎衛
    “陛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劉知遠躬身道:“韓鍾已知道內東門臣奏對之事,其對臣恨之入骨,北伐大計又必得耽擱下來。”

    這算是劉知遠和天子攤牌了,確如他所言,若韓鍾知道小東門這裏發生的事,必定與劉知遠不死不休,朝廷會陷入無休止的政爭之中,韓鍾和劉知遠,天子當然只能留一個。

    “便如卿請。”天子深感不悅,但事涉北伐大計,天子只能選擇一向支持自己的劉知遠。

    “臣請陛下派郎中令陳常德前往拿捕韓鍾。”

    “可。”

    “陛下可派期門令徐子威,執白虎旗與郎中令同去”

    “白虎旗不可輕出。”天子沉吟片刻,終是覺得以天子身份,派出郎衛已經太過,再出白虎旗,形同鎮壓兵變,傳揚開來,名聲太過難聽,當下還是拒絕劉知遠所請,只道:“韓鍾並未謀叛,令郎中令持虎符率執戟郎並金吾禁軍一同前往,着令韓鍾赴大理寺獄,朕將簡派大臣,審理其不法諸事。”

    宰相在大魏是最尊貴的存在,天子下詔時心情不乏沉重,不管怎樣,拘捕宰相都會是對他後世名譽的損害,而韓鍾只要稍有自尊都不會被押送到大理寺獄,弄的上下難堪,估計多半會伏劍自殺,以全其令名。

    天子道:“對韓鍾家人不可騷擾,不可侮辱,更不得殺戮。”

    劉知遠抱拳躬身,答道:“臣不敢。”

    再起身時,天子已經在羽林郎和諸多內侍簇擁之下,起身返回大內去了。

    劉知遠站直身體,感覺自身在微微顫抖着。

    他是名臣之後,出身千年世家,其家族進入大魏之後,歷任大參,樞密的並不少。但距離宰相這個位子,總是差之毫釐失之千里。

    歷任先祖的遺志,多少代祖宗的遺憾,現在就要在他手中彌補回來了。

    韓鐘被捕下獄,朝廷當然要重選首相,舍劉知遠其誰

    而且右相也會去職,樞密使張廣恩去職,這兩個職位天子也肯定會依從劉知遠的推舉,再將三司,吏部,兵部抓在手中,朝堂一半在劉知遠的真正掌控之下,論起來比韓鍾還少一半掣肘,論宰相之權,劉知遠也會遠遠超過韓鍾。

    君子所求,不過如此

    幾位侍中已經上來行禮問好,他們或是前任大參,或是卸任樞密,但同一特點都是天子近臣,未必沒有起復的機會。

    能加侍中銜,原本就是重臣和心腹大臣纔有的待遇。

    劉知遠儘量平復自己的心情,不叫這些大臣看出自己太過得意,以免傳揚開來,成爲笑柄譏評。

    待劉知遠出殿之後,郎中令陳常得已經等候在外。

    三百餘人的執戟郎亦是開始在小東門集結,執戟郎俱是親貴子弟,或宗室,或文武大臣的家族子弟,與羽林郎相差不多。

    金吾衛衛尉石遇吉則集結金吾衛,金吾衛的人數多一些,達千人之數。

    兩人俱是內廷武官,不可與宰執交結,但看到劉知遠出門時,還是面露笑容,遠遠的躬身爲禮。

    在此之前,雖然兩個內廷高官對劉知遠也很客氣,但遠不到巴結的程度,而眼看劉知遠即將大拜,兩人的神態已經有了明顯的變化。

    執戟郎俱穿半截身的鐵甲,戴鐵盔,而金吾衛穿紅色武袍,外罩銀色的全身鎖甲,一千三百餘人肅立於宮室廣場之內,執矟,矛,長刀,手按障刀,一半人持神臂弓或長弓,以儀態,身高,具甲,裝備來說,眼前的執戟郎和金吾衛禁軍,俱是精銳中的精銳。

    但以劉知遠來看,一千三百餘人神態各異,站姿散漫,不少人還在隨意說話,甚至走動,這些都是親貴子弟,哪怕是金吾衛也有不少是武官世家出身,郎中令陳常得是老好人一個,根本不管事,石遇吉自身不正,金吾衛軍律不佳,一半得算在石遇吉的頭上,叫這兩人彈壓軍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在劉知遠也不在意這些,只要郎衛一至,韓鍾知天子心意,除了自殺之外也沒有別的路可選。

    難道堂堂宰相,真的要去大理寺獄被人當猴子觀賞再被天子派的敵對派系的官員來審訊,侮辱一番,最後賜自盡

    “請大參上轎。”元隨頭目走過來,躬身打開大轎的轎簾,緊跟着說道:“明天起,就得叫相公上轎了。”

    相比親切一些的“相公”,其實劉知遠更喜歡“相國”這個稱呼,這個稱呼令得他感覺到一種尊貴,是難言的尊嚴,原本虛無縹緲的權勢似乎都落到了實處。

    恩威並施,福禍由心,天子之下,國事俱由宰相斷,這是

    大魏的傳承,在劉知遠上轎之後的那一刻,他終是忍不住輕笑起來。

    “大參,”石遇吉趕過來,拱手道:“時局混亂,要不要末將派一哨兵馬,前往大參府邸護衛”

    劉知遠府裏有七十名御賜元隨,加上二百多牙將,還藏着大量的甲冑和神臂弓,他不覺得會有什麼人能突破這幾百人的守護,傷害到自己。

    韓鍾一旦想動禁軍,在衛尉兵符之下,各廂都禁軍都會出動,十餘萬人的禁軍,韓鍾能調動多少,持着虎符的衛尉一至,甚至情況一急,天子定會派人執白虎旗平亂,又有多少禁軍將領,冒着事敗伏誅的風險,跟着韓鍾來攻打自己

    “不必了。”劉知遠府中的情形不可爲外人所知,當下含笑道:“都指揮有心,不過本府有元隨牙將守備,料想無大礙。”

    “那也派兩都人手,護送大參回家纔好。”

    “可以。”

    對這種程度的討好,劉知遠當然接納下來。

    大參回府之後,兩都的金吾衛又原路折返。

    一路行來,路人都是頗爲駭怪,大參回府,照例由元隨跟隨護衛,何時需要金吾衛派出人手跟隨

    京師中嗅覺敏銳的人,早就察覺今天情形的不對。

    大參劉知遠奏請獨對,韓鍾於傍晚上疏,天黑之前,劉知遠在宮門鎖院之前出小東門,金吾衛派兵馬護衛,這些事情訊速在權貴府邸傳揚開來。

    不約而同的,路面上的達官貴人都是少了很多,各權貴府邸都約束家族子弟今晚不得外出,在劉知遠回府後不久,原本京師極爲熱鬧的幾處尋歡作樂的區域,權貴子弟和官員們的身影都是驟然少了許多。

    只有京師百姓和外來的舉子,商人們不明就裏,還是在酒樓妓院中尋歡作樂,絲竹管絃之聲不絕於耳,沿街叫賣的小販來熙熙攘攘往來的人羣重疊交錯,仍然是一副太平享樂之景。

    劉知遠下轎之時,發覺自家府邸四周平靜如舊,小販還是很多,來拜會的官員仍然在府邸內外等候,四周僕役影影綽綽的在忙碌着,很多人是在拿着挑杆,將檐下懸掛着的風燈陸續點燃。

    一切都沒有變化,唯一的變化就是自己真的扳倒了韓鍾,今天早晨到現在,劉知遠花了十幾萬貫在宮中,幾位侍中,諸多的門下舍人,內侍省的宦官首領,一切都如他設計的那樣,天子震驚,憤怒,然後最終下了決斷從明天開始,劉知遠就會是事實上的宰相。

    二百多年的希望,終於在今天變成了現實。

    金士奇等幕僚迎上來,劉知遠看了一眼,隨口道:“方少羣呢”

    “說是身體不舒服,躲在後院不肯出來。”

    “這人,還是小孩子脾氣。”劉知遠大事已畢,心頭一陣輕鬆,對方少羣的桀驁無禮也比平時要優容許多。

    一旦拜相,接下來的大事就是主持北伐,很多細節都需要方少平在身邊左右贊襄扶助,劉知遠並不認爲方少羣是金士奇等心腹,但論起能力來,金士奇等人綁在一起也不及方少羣。

    “今天封禁府邸,”劉知遠換了便袍,一臉輕鬆的道:“府裏無人違禁外出吧”

    “是在下和方少羣出去了一次。”金士奇道:“方少羣說今日與王直約好了會面,大參沒空,他和我應該走一趟,我想此話是正理,對王直不可太怠慢了,所以與他走了一趟。”

    “哦,”劉知遠皺了皺眉,說道:“都說了什麼”

    “只提起北伐之事,方少羣勸王直力助大參,別無他語。”金士奇略感心虛,方少羣還提起徐子先,不過只寥寥數語,應該沒有什麼大礙。

    “也罷了。”劉知遠略感不悅,自己下令任何人不得外出,兩個幕僚卻擅自去了朝天驛,不過用意也並不壞,王直是可倚重的重要力量,北伐大計也缺不得此人,確實不宜慢怠。

    “今晚叫所有牙將披甲戒備。”劉知遠略感疲憊,但精神還是處於亢奮之中,他對衆幕僚吩咐道:“一定要嚴加防範,今晚過後,就不要緊了”

    在場幕僚俱知今天要出大事,所有人的心都是砰砰直跳,當下俱是躬身答應,幾位大參府的領牙將的武將,已經按刀退後,將所有的牙將元隨都集結起來,同時劉知遠下令關閉大門,趕走所有待候傳見的客人。

    “吳國公說有要緊大事”參政府邸的門政對劉知遠道:“來了有小半天了,也趕走嗎”

    “他來幹什麼”一個不該出現在自家府邸的人卻莫名其妙的出現了,劉知遠心中有隱隱的不安感,他道:“叫他到書房見面不,我親自到門房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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