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才反應過來,頓時一陣尷尬。她再度打量了我,隨後問我:“你和刑總是親戚關係”

    我搖了搖頭。

    她更加詫異了,轉而神情變得有些煩躁,她語氣並不好地問道說“那你和刑總是什麼關係”

    “剛認識沒幾天。”

    我老老實實回答道。我的確剛認識他不久,根本不知道我和他之間算是什麼關係。在我回答她話的間隙裏,我注意到了她的胸牌,她胸牌上寫着她的名字:何詩盈。

    “切,不說拉倒。”她顯然不相信我和刑風剛剛認識幾天他就能給我安排工作。

    她屁股一扭一扭氣呼呼地帶着我往人事部的方向走去,因爲有刑總的吩咐,我很快辦理了入職手續,隨後被安排到了前臺的崗位。前臺已經有一個身材高挑、容貌豔麗的姑娘在崗,見我這麼一副穿着打扮,一下便把我看低了。

    她讓我搬個凳子過來坐在她的身邊,我就這樣開始了第一天的“白領生涯”。

    除了每一次同事經過望向我時怪異的目光之外,這第一天倒沒有什麼其他難熬的地方。我傻傻坐在一邊呆坐了一天,連中午喫飯都沒有喫,因爲只見到大家陸陸續續地去餐廳喫飯,可是沒有一個同事招呼我一起,我壓根摸不準自己應不應該去喫飯,有沒有資格去喫飯。

    懵懵懂懂的我坐了一天的冷板凳,就在下班之際我剛準備開溜的時候,何詩盈突然從天而降,對我說:“潘如書,下班後坐原位等刑總,他有事情找你。”

    我頓時像期待翱翔的飛鴿突然被困住了雙腳一般,內心頓時充斥着種種噌噌冒火的情緒。難道第一天就要讓我加班這個刑風也太狠了吧

    就這樣,我眼睜睜看着所有的同事都陸續離開了工作崗位。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連最後一位加班的同事都走了,刑風還沒有從他的辦公室裏走出來。

    我已經餓得頭昏眼花,接連喝下好幾杯白開水,可是並不管用,肚子“咕咕”地不斷作響,我再也忍不住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彎下腰從最底層的抽屜裏拿出了我的揹包,正準備拎包就走的時候,突然映入眼前的一張臉讓我一瞬間靈魂出竅般尖叫不已

    “哈哈,嚇到你了”他得意地看着我,伸過手來一把扯住了我的大辮子,蹙着眉頭說:“還真是像小芳,刑風說得沒錯。”

    “你怎麼來了”我怔住了,喃喃地問道,剛纔的那一幕還讓我心有餘悸。

    “來看你啊,你是不是傻。要不是你在這兒,我才懶得踏進這個門。”他孩子氣地嘟囔了一句,似乎對刑風所擁有的一切都有着諸多意見。

    我心裏頓時說不出的感動,可是轉念一想,在地下室裏那淒涼的一幕讓我剛剛回暖的心頓時像是墜入了冰窖。

    他已經貼上了別人的標籤,是別人名正言順的男朋友,將來的未婚夫

    “噢。”我回答得有些意興闌珊,可他卻似乎因爲過於興奮,並未覺察到我的不快,只是自顧自地說:“你從裏面出來。”

    我背起包,從工作臺裏面走到了他的身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圈,發出了比刑風還誇張的爆笑,他說:“你今天這打扮也太太土了。我不是給你買衣服了,幹嘛穿成這樣來上班”

    “我本來就是農村人,這就是我原本的樣子。”我話裏有話地應了一句。

    “和我在一起,就要跟得上我的品味。這樣好了,以後我定期讓阿杰給你送衣服,反正我已經知道你的尺碼,我逛街的時候看到好看的款式,就買下來讓阿杰給你送過去。”他笑嘻嘻地說着,似乎今天心情特別好。

    我心裏卻是另外一幅光景。

    逛街,是陪着沈紫嫣一起逛街嗎是爲她買衣服之餘偷偷爲我買一套嗎是不是就算這樣,我還是應該滿懷感激他能想到我,已經很好了吧可是心裏另一個念頭在說,潘如書,難道窮人就只能擁有卑微的愛嗎難道因爲愛他就可以把驕傲和尊嚴踩在腳底嗎難道他這樣的施捨,你還要報以愛的感激嗎

    無數個年頭在心裏盤旋,我無法讓自己的思緒停下來。其實我明白,我不過是喫醋了,我不過是因爲自己不具備喫醋的資格而痛苦,我不過是既想愛得驕傲又忍不住無限卑微而已。

    他見我不說話,摟着我的肩膀用力搖了搖,他說:“你幹嘛不說話爲了等所有的人走,我在樓道里憋屈地站了兩個小

    時呢。可是一想到你在裏面等我,一想到我突然出現會給你多大的驚喜,我就覺得這麼等也值得。媽的我從沒這麼等過一個女人,你他媽到底哪兒好,讓我像這樣丟了魂似的”

    他的話讓我感覺到了他心裏滿滿的愛意,儘管他依然罵罵咧咧,儘管他依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可是如他所說,我何德何能,讓他爲了我這麼做,爲了見我一面如此大費周章。心瞬間又回暖過來,我忍不住擡頭望着他,當看到他眼裏滿滿的思念與愛意時,我的心又彷彿一下從冰窖投身於篝火之中,寒氣迅速褪去,整顆心都被烈火灼得通紅。

    “剛纔我好像聽到誰在表白啊,不過這話好像不像是某人會說出口的話啊。”昏暗的燈光下,刑風不知道什麼時候抱着雙手站在了拐角處,很適時地“插播”了一句。

    靳言頓時放開了我,很劇烈地咳嗽了幾句,然後信誓旦旦地說:“有嗎一定是你聽錯了”

    “是嗎小書,你剛纔聽到了沒”刑風突然問我,緊接着把前臺昏暗的燈光調亮了。

    “沒有啊,是你聽錯了。”我本能地和靳言站在了一邊,靳言得意地把我摟入懷中,得瑟地說:“聽到沒年紀大了耳有點背,容易出現幻聽,這個我們理解。對吧,小書”

    我點頭如搗蒜。

    “你們兩個小鬼,好了,不扯皮了,走,趕緊喫飯去,我餓死了。”刑風說完,一把扯下了脖子上的領帶。

    “別整天倚老賣老走吧那,小書,你晚上想喫什麼”就算在刑風面前,靳言也無所顧忌,他不管不顧地摟着我,我們三一起出了公司的門。

    靳言出現在這裏完全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也讓我一天的鬱悶情緒一掃而空。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有他在,就彷彿是天堂。

    坐電梯的時候,刑風望着電梯外的夜景,靳言悄然與我十指相扣,在我擡頭看他的時候衝着我嫣然一笑。那一個笑容從這一刻後定格在了那一座電梯裏,那之後的每一個清晨與黃昏,我坐上電梯的那一刻,他的笑容都會映入我的眼簾,我的手自然併攏成與他相握的姿勢,似乎他始終站在我的身邊,與我十指緊扣笑看世間的滄桑與繁華。

    我們三個人一起去吃了火鍋,靳言和刑風一唱一和地聊着天,這種亦兄亦友的調侃讓我們三個人都捧腹不已。在靳言和我面前,刑風全然沒有了總經理的架子,倒更像是一位對弟妹無盡寬容與疼愛的兄長。

    我很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是靳言繼母的弟弟,因爲看他和靳言相熟的程度,感覺倒是更像靳言的親舅舅,但是靳言沒大沒小的樣子似乎又並不是。

    席間,刑風一共接了兩次電話。一次是靳言父親打來的,一次我猜測是沈紫嫣。刑風回答的口吻十分類似,大意都是說靳言和他在一起,隨後靳言接過電話象徵性地“嗯啦”兩聲,隨即麻利地掛了電話。

    我於是明白了靳言找刑風爲我安排工作的用意,或許是爲了見我尋找更好的理由吧。我不禁爲他的這一份心意而感動,但一想到我們之間從此變成了見不得光的關係,又免不了黯然神傷。

    所有的情緒都不適合拿來分享,只能由自己獨自消化。我望着在我身旁談笑風生的靳言和刑風,或許來來往往經過的人都以爲我們是相合的整體,只有我自己明白,我和他們,壓根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飯後,靳言趁着刑風上wc的間隙,把我拉入懷中狠狠擁吻了一番,然後說:“一會兒我不能送你回去了,讓刑風送你回去吧。”

    那一剎那,說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別難過。”他察覺到了我的失落,卻顯然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言語來安慰我。

    刑風很快回來了,靳言迅速鬆開了,但偷偷摸摸的小動作仍然沒有逃脫刑風的眼睛,他笑得一臉曖昧:“看來,我這個燈泡有點大啊。”

    “不是一般的大。”靳言回道。

    “那以後我就不參與了。”

    “那怎麼行就得讓你看着讓你羨慕嫉妒恨”靳言得瑟地嚷道。

    “小孩子過家家,我可不羨慕。”刑風輕聲淡語地回答道。

    隨後不久,刑風買了單,我們三個一起出了門。這天晚上,刑風送我回家,這似乎也即將成爲以後的慣例。

    上車後,我看着靳言開着他的橙色超跑在我們面前經過,他打開車窗,對我們揮了揮手,隨即風一樣地消失在了我的視線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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