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對面的男人,兩人時隔四年再重逢,不到一年的時間竟然成爲了夫妻,任她多次幻想,也想不到他們會發展到如今的地步。
閆遠沒有出聲,嘴脣抿成一條線,漆黑的眼眸盯着邢菲的水一般清亮的眼,久久沒有回聲。
安靜的空氣,被廚房內傳來輕微的翻滾聲打破,閆遠斂下情緒,快速的站起身。
“廚房內煮的粥開了。”他留下解釋快步走進廚房。
邢菲無言點頭,隨後看着他寬闊的背影。
終究還是對這個話題感到在意的吧。
她怎麼就哪壺不開提哪壺呢,現在最主要的不是應該詢問他母親的事嗎。
可是心裏總是有個聲音在不安着,提醒着她詢問。
所以她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
結果將溫馨的氣氛破壞了,她煩躁的揉了揉頭髮。
還是瞟向廚房的方向,她這個角度只能看見閆遠灰色的衣角。
他在想什麼,是掀起了他的痛楚嗎。
閆遠將鍋蓋打開,霧氣迅速撲面而出,白霧將情景拉回那個夜晚。
他同樣站在竈臺前,不同是周圍全部是歐式傢俱,美國的廚具總是平底鍋,連他此刻手中的小鐵鍋都是讓人去唐人街買來的。
他慌亂的收拾着灑出的湯汁,拿一個勺子盛出一口,隨後便皺緊眉頭,轉頭把鍋裏的湯全部倒進洗碗池。
第三次,依舊失敗了。
他實在無法忍受自己的失敗,憤怒的將湯勺丟掉,走進屋。
屋內沒有開燈,季北走進家門已經對昏暗的環境習以爲常,默默的將燈打開。
看見閆遠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諾大的公寓,只有他一個人孤寂的在中央。
而他的手邊已經空掉的幾個酒瓶也隨意的散放着。
季北對發生了什麼已經瞭然,嘆口氣就拿垃圾袋把瓶子兜走。
走到廚房,面前混亂的場景也在彰顯這裏的經歷,回頭又深深的看了閆遠一眼。
經驗讓他從屋內拿出醫藥箱,近看閆遠的手,果然全部燙傷。
“你自己上藥吧。”他把藥水和紗布往閆遠面前一丟,冷眼站在一旁。
腿上傳來重量,閆遠這纔回神,又看向自己滿目瘡痍的手,沉默的拿起藥水。
“你告訴我,據我所知,你還沒有到請不起廚師的地步,你沒事閒的要折騰自己玩”季北聲音嚴厲。
“...”
沉默,依舊是沉默。
季北實在受不了閆遠這種狀態,眉毛擰成一團。
“閆遠,你能不能清醒過來,你好好生活不可以嗎”說着將隨身帶來的照片也一同丟下。
“你看清楚,這個女人現在過的很好,她早就開始新的生活了,有了新歡,有了工作,她沒有爲你的離開而難過,就算知道你去世了也不看你一眼,你現在還沒想明白嗎”
季北憤怒的嘶喊,快步上前一把揪住閆遠的衣領,將他拉起面對自己。
眼睛也猩紅,“我告訴你,邢菲他媽的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賤人,她私生活混亂,前腳跟吳赫在一起,後腳就甩掉勾搭上別人,你...”
話音未落,閆遠的拳頭反倒先落下,手勁大到季北踉蹌幾步。
季北的嘴角很快滲出血,閆遠還繼續上前,又一拳下來,完全是繼續到底的架勢。
季北明白他是動真格的,連忙自保的反擊,正好想借此打醒他。
閆遠幾天來一隻抽菸醺酒,飯也很少喫,精神狀態本就不好,此刻自然體力不支。
很快季北就佔了上風。
季北再一壓,便騎在他的身上。
閆遠不再反抗,躺在地上沒有動作,眼神失焦的盯着天花板。
他此刻已經傷痕累累,一隻眼還腫起來,兩隻手也早成了燒紅的饅頭,季北原本要落下的拳頭,舉在半空遲遲沒有動靜。
最終他收回手,跨回腿,側躺在閆遠身旁,“呵,果然還是狠不下心將你打個半死。”
 
閆遠看着看着,不由自主的紅了眼圈。
乳白色的天花板慢慢變成了剛纔照片上的情景,邢菲和一個男人言笑晏晏,她穿着修身的職業裝,自信又從容。
來美國已經一年了,他依舊在努力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替她不詢問自己找許多借口。
可是現實卻是,她早就開始了美好生活,完全接受他死去的事實。
多麼可笑,從頭到尾都只有他在自欺欺人。
拳頭漸漸收攏,眼神也變的狠厲。
他想找到她,大聲詢問她,難道真的一點都不在乎他嗎,那麼多年來,無論他怎麼努力,都不曾換回她一絲的憐憫嗎。
又想讓她後悔,自己終會站在最高點,讓她只有仰視的資格。
“閆遠,”一聲輕喚,他迅速回到現實,“還沒好嗎”邢菲在外問道。
他掩蓋住眼中的悲愴,拿起一旁的碗快速盛出粥。
出了廚房,邢菲坐在餐桌前,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多次欲言又止。
收拾好,閆遠也坐定,“山藥粥,趁熱喝。”
邢菲接過面前的碗,勺子不斷攪拌着粥,白色的山藥隨着白粥的晃動而不時浮現,清香連着米香一起散發。
自從她出院以後閆遠總是每頓都變着法的做,保證不重樣的同時還有營養。
她不知道他到底費了多少心力,一想到這裏她就更加難過,心裏對那件事的渴求也持續強烈。
兩人現在的狀態很好,邢菲很珍惜,她也不捨得去打破這層溫暖。
可是兩人之間,總閉口不談那些年,一層屏障,總籠罩在兩人之間。
她可以選擇視而不見,但她想兩人真正的坦誠相見。
“是你自己說的,只要我想知道,你都會告訴我。”她耐不住沉默,開口。
閆遠的動作一滯,瞬而擡頭。
“恨過,我曾經,無比的恨你。”
邢菲的心猛的攉緊,如果不是他的聲音很平靜,邢菲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經住。
縱使她早做好準備,可當閆遠真正說出口時,她還是有些說不出的震撼。
“可是沒有愛,怎麼會恨你。”
閆遠接着輕聲細語的說。
邢菲的眼神並沒有放鬆,直到淚水滴落,她還沒有緩過來。
在她眼淚涌出的一刻,閆遠的表情馬上凝固,起身來到她面前,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邢菲感受到幾不可聞的一聲嘆息,閆遠包含磁性的聲音接着在上方傳來。
“對不起,別哭,我不該說這些話讓你難過。”
邢菲在他懷中搖頭,不是難過,是心疼。
她心疼閆遠那些年,比她痛苦的複檢還要感到疼痛。
他雲淡風輕的吐出一句話,就宛如一把利刃,直接扎入她的心底。
“閆遠,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她悶聲說。
“你恨我是應該的,都是因爲我當初的懦弱,沒有辦法大膽的向你表示喜歡,讓我們錯過,也是我的愚笨,纔會造成那些烏龍,讓我們分離。”
說到底,都是因爲她,她當時要是早點開口該多好啊,說出那句,我喜歡你,怎麼就那麼難。
閆遠推開她,用指腹輕拭去她眼角的淚珠。
“都過去了,現在你在我身邊就足夠了。”
“我沒有任何遺憾了,菲菲,你不知道你找我的那晚,我有多開心。”
“所謂的恨意,早在重新遇見你的那天,我就知道它在一點點消散。”
邢菲安靜的聽着,他的眼睛如深潭,幽暗,深邃。
可是在那之中,還帶着濃濃的柔情。
邢菲扯上嘴角,破涕而笑。
邢菲也知道自己好像太過矯情,動不動就傷感。
這邊剛接受到經理傳來的文件,那邊手機就瘋狂震動。
她看了一眼屏幕顯示,猶豫片刻才接聽。
隨着那方說的話,邢菲的面色漸漸凝重,眉頭也不自覺的蹙起。
“好,我明天會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