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劍道星魂 >第十三章 文閣遍問道門路
    “文試現在開始。”

    說話的是坐在前方太師椅上的狄老,聲音就像一個垂釣的老漢,在平靜的湖面輕輕低語了一句:“咬鉤了。”但聲音包裹着魂力,清晰地傳入每一個考生耳中。

    話音一落,兩個大概而立之年的男子走到狄老的身前,其中一人拿着韓錦裝裱的卷軸,一人拿着一端,緩緩打開。只展開了幾寸,兩人便退後,韓錦卷軸卻浮空不落,自己慢慢打開來。

    “魂士確實強過凡人太多。”

    風止境下山後才見識到魂士的手段,凡人與魂士相比差距比他想象的大了太多,不由地暗歎。

    韓錦完全展開,上面寫着四個有力的大字,可以看得出寫字的人有很深的功底,並且久居高位,從字便能感到一股氣勢。最後風止境纔開始注意字的內容,即此次文試的題目:“神元問道”。

    風止境有些意外,在開試前,伯辭提過往年文試的內容,都是問治世文韜、古今變革,卻是不想今日完全變了內容。

    彷彿初夏變爲了寒冬,氣氛冷冽了許多。衆考生臉色冷了下來,沒人能想到試題變化如此巨大。十多年的寒窗苦讀,只知詩書聖經,誰曉神元大道即使不能入道,文章得到韓皇賞識,謀個文職也是不錯的。這個題目,卻是讓大家無處下筆。

    “文試持續三炷香的時間,香盡收卷。”

    文閣左前方放了一座鋪團大小的香鼎,裏面插了三柱檀香,第一炷香已經點燃,一縷輕煙升騰而出。

    “道”對於風止境來說是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字。道觀便有一個“道”字,他從記事起便生活在道觀中。靜安山的信男信女總是叫着自己“小道童”。

    “爺爺應是知道道的。”

    老道士給風止境的映像很是高深莫測,在鋪團上打坐可以一日不動。他很少說話,即使對自己也不會言語太多。但是有限的對話中,很多都很深奧,需要很長的時間去理解。

    老道士也是很奇怪的,許多時候感覺他有很多話想說,最後卻搖搖頭,繼續坐在鋪團上,時間彷彿停滯了。風止境找到自己的小鋪團坐上去,多年下來已經練就成坐着睡覺的本領,因爲老道士不會回過頭看他是否認真。

    很多時候,風止境感覺和這道觀格格不入,出生在道觀,卻沒有看過一本道書。觀後的洞中,堆着一座書山,他很好奇老道怎麼有那麼多的藏書。很多書籍一翻,一種歷史的厚重感撲面而來。一座書山,卻找不到一本道書。

    “爺爺,你說什麼是道呀”

    “”

    “道書裏面有講道嗎”

    “”

    “爲什麼我們道觀沒有道書呀”

    “”

    “符神大道就是道嗎”

    “”

    風止境總是感覺老道士一打坐便是入道了,道對於他來說就是那麼縹緲神祕,萬物運轉,不受其牽動。老道士就是這樣,無論發生了什麼,都像座沉鍾立於觀中。

    “不經意間卻是走神了。”

    風止境從思緒中回過神來,一看香鼎,已經點燃第三柱香。不過不知風止境一人未開始動筆,風止境望着前方一百餘人,每人的毫筆都安靜地掛在木架上。

    “今年的題倒是問倒了各郡書生。”

    風止境心中嘆了一聲,展開韓錦,取下毫筆,沾了沾蓉京的新墨。

    華益殿已是鼾聲如雷,原本還坐在椅子上的老頭子,現在卻躺在了地上,頭放在椅子腿的中間。所幸的是華益殿是皇宮重地,不會有閒雜人經過,能到這種地方人也早已知道了老漢的性格。不然堂堂文心學院的院長如此不修邊幅,不僅是韓奇,整個中原三國都會引起轟動。

    “還是宏老活得灑脫呀。”

    韓皇韓傲嘆了一聲,在世上每個人都是不容易的,即使是一國之君也有自己的爲難之事,不能隨性而爲。每一次的文試,韓傲都會拉着宏老一起,與他共處一室,時間彷彿都能快上許多。每年三炷香的文試,在韓傲眼裏,比兩個時辰的朝會還要漫長。小殿太寂靜了,總是需要一些聲響來衝破這寂靜。每年宏老都在華益殿呼呼大睡,若此次沒有聽見這熟悉的鼾聲,反而會讓韓傲有些不習慣。

    “已經燃了兩炷香了吧,看來今年也便是此般了。”

    自從登上韓皇之位後,每年的文試韓傲就在華益殿等着,也許不只他一人,也許整個韓奇都等着。即使千年時光,沒有等到那一個人,每一代的韓皇都還在等着。韓奇的羣臣不知道皇室在堅持些什麼,沒有任何結果,卻一直保留着文試,整個韓奇好像只有韓皇在一直堅持。奇怪的是,即使是支持取締文試的皇子,在登基後也一反常態,變爲新的堅持者,難道是爲了“文起韓奇”的那一句評價

    “看來又是來年了。”

    韓傲端起玉製的小茶杯,放到嘴邊抿了一口凝香茶,望向鏤空雕飾的木窗。

    “我就知道你會在這裏。”

    祝鑫還未走到伯辭身旁,聲音卻是先一步趕到。伯辭早就感到了祝鑫的到來,卻沒有回頭,繼續望着二層的文閣。

    “我收回滄浪樓的話,他確實與其他的書生不一樣。”

    在文閣前找到伯辭,祝鑫知道他一定不會是爲了觀看閣中的神元玄榜。要是伯辭關心這個玄榜的話,便不會一上玄榜便年年墊底,至少他知道自己的實力是不如伯辭的。即便他在嗜日窟獲得了一些奇遇實力大漲,他仍然感覺伯辭深不可測,他不知道伯辭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不過即使是與整個神元大陸爲敵,他也會跟着他。

    “不過,他也只是有些文采罷了,可能能成爲孟子君大人那般的受人歎服的文首,但是離夫子還是太遠。整個神元以前只有一個夫子,以後也只會有一個夫子。”

    “我相信他。”

    “時間總是會證明你是對的,但願這次你還是對的,我和你一起等,不過只剩一炷香的時間了。”

    “只要香沒有燃盡,那麼一切都還沒有定數。”

    文閣中,檀香還在燃燒,只有那一縷縷的輕煙提醒着每一個人時間並沒有凝滯。

    風止境對神元天道也沒有什麼領悟,不過他又自己的道,即使那是錯的。他的道,便是十多年對神元的認知,在下山之後的見聞,那麼他便寫這個。

    “白陽穎慧碧柳,掩朱門貴戶。”這是他第一眼中的蓉京。

    “書生早,行入京城,文心高閣求悟。”這是在座書生的目的。

    “聖皇宰,文閣遍問,神元茫茫道門路”這是這次的文試。

    “望諸生,提筆冥思,不得良緒。”這是眼前所見。

    第一疊很簡單,沒有什麼驚人的地方,很平俗的句子,但這就是風止境到蓉京的見聞。寫完第一疊,他停下了筆,看着前方苦讀幾十年只爲今日一試的書生。他突然很爲前面的人悲哀,飽讀詩書只是爲了這閣樓的一場文試。

    風止境重新舉筆,開始寫第二疊。剛要下筆,他停了下來。因爲滄浪樓後那種莫名的虛幻的感覺又來了,他感覺自己應該是生病了,而且病得更重了。原本只是夜幕降臨、繁星當空纔會出現這種莫名的感覺,現在卻連白晝也開始出現了。

    “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文試過後找個郎中看看。”

    心中默默有了計量,用右手輕輕拍了拍額頭,集中精力,開始寫第二疊。

    “十載寒窗,舊椅淡水,爲得道自悟。”在風止境眼中,苦讀並不是爲了那飄渺的天道。

    “一燭焰,千葉書扉,感文鍾陣幽訴。”支撐書生徹夜苦讀的便是心中出現的文鍾長鳴。

    “倚紅桌,京紙嘆滿,木閣高,誰人得路”人人無從下筆,只能呆望長長的捲紙,這高高的文閣,尋不到前路。

    “岑夫子,親築文心,只餘鷗鷺。”文閣還是當年那個文閣,只是不復當年的盛景。

    風止境寫完第二疊,第三柱檀香還剩一半。

    “應當還是來得及的。”

    風止境放下心來,準備寫第三疊。

    文鍾一直是文心學院的象徵,即使它現在只像個普通的擺設,安靜地掛在文閣的塔頂。每一個來文心學院求學的人,在院門外等候時,都會第一眼便注意到那高懸的文鍾,談論文鐘的歷史,談論千年的岑夫子,成爲了考生們打發漫長等待時間的話題。

    沒有人知道文鍾是怎麼來的,現在的韓奇皇室不知道,千年前的岑夫子也不知道,也許得到它的龍騰帝國皇室也不知道。有人說它是從太古時代便誕生的奇物,也有人說它是上古荒青魂神召集神元人族的重器。

    文鍾千年來沒有受到擾動,雖然沒有受到歲月的侵蝕,但表面卻佈滿了塵土。沒有人注意到,文閣高懸的文鍾微微顫動了一下,抖落絲絲粉塵。更沒有人注意的,在遙遠的虛空,九天星宿悄然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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