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應該是兩場。
天上一場，人間一場。
從此以後，沐淺淺永遠記得，這一夜，月光是如何朗朗至虛幻，天空是如何透徹至空無。
當沐淺淺回到房間的時候，沐楚楚已經躺下了。
沐淺淺整個人都愣愣的，她先是在牀邊坐了一會兒，才問了一句，“姐，你不洗澡嗎？”
沐楚楚其實是想等沐淺淺回來之後和她好好談一談的，可就是在等沐淺淺的那麼一會兒的功夫，她自己又放棄了。
因爲，沐楚楚不知道自己要和沐淺淺談什麼？
談她們被顧沉夜害的還躺在醫院的父親？
談她們那已經自殺再也回不來的母親？
還是去談她們之所以變成現在這樣其實都是拜顧沉夜所賜？在這個世界上，你沐淺淺可以去愛任何一個男人，但絕對不可以去愛顧沉夜？！
這些話，沐楚楚說不出口。
就先不說這一路她所看到顧沉夜所爲沐淺淺做過事情，在沐淺淺這兒放的極低的態度，單單從沐淺淺來看，這一路下來，可能是因爲人在國外的關係，沐淺淺在思想上已經放下了國內的很多事情。
此時此刻，沐淺淺是放鬆的。
沐楚楚有些不忍心。
“有點累了，懶了一點，沒事兒，你去洗澡好了。”沐楚楚推了沐淺淺一下，聲音輕柔。
沐淺淺往沐楚楚的身邊靠了靠，“姐，看到煙火，你高興嗎？顧沉夜準備這些的時候，我也不知道。你和傅珩遠在屋裏的時候，顧沉夜告訴我，他知道我們家之前除夕過年都是要放煙火的，也知道這些其實是你喜歡的，他準備這些，也是想讓你高興。因爲我說過，你是這個世界上我最親的人了……”
“他想說愛屋及烏嗎？”沐楚楚摸了摸沐淺淺的頭髮，雖然語氣平淡，但心底，很矛盾。
沐淺淺多敏感，她聽出了沐楚楚語氣裏的一絲絲不對勁兒，“姐，你不高興？”
“沒有啊。”沐楚楚勾了勾脣角，“挺高興的，你高興嗎？”
沐淺淺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沐楚楚又順了順沐淺淺的頭髮，“行了，過年的時候心裏就不要裝這麼多的事兒了。姐知道你開心就好，去洗澡吧，不早了。”
沐淺淺默默的點了點頭。
…………
那頭，傅珩遠一回到房間，就開始往地上鋪睡袋這些，這是顧沉夜提前給他拿出來的，他雖然沒受過睡地板的待遇，但一來這也是他沒辦法選擇的事兒，畢竟房間只有兩個，他又不想和顧沉夜睡一張牀，別說顧沉夜不願意，就算是顧沉夜願意，他自己還不願意呢。
顧沉夜進來的時候，傅珩遠的睡袋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
房間裏就有配套的小衛生間，顯然，顧沉夜翻新這裏的時候也考慮到接蘇琳琅過來的時候，硬件啊，陳設各個方面肯定是要做到最好的。
看到顧沉夜進來，傅珩遠因爲自己心裏多少是憋着一點氣的，便直接先去衛生間洗澡了。
顧沉夜也是沒發現傅珩遠有什麼不對勁兒的，他現在腦子裏想的是沐淺淺說過的，要不要給家裏打個電話……
傅珩遠原本還想着顧沉夜能發現他生氣過來安慰兩句呢，結果，人顧沉夜的心思壓根就擱在他身上……傅珩遠站在衛生間門口躊躇了片刻，一甩手，算是生氣的拍上門了。
顧沉夜聽到了聲音，回頭一看，知道傅珩遠去洗澡去了，因爲浴室裏已經傳出了水聲。
他最終還是拿出了手機，撥通了顧兆豐的電話。
彼端。
帝都，顧家老宅。
顧兆豐私人手機響的時候，他還愣了一下。
畢竟，這麼多年來，尤其是他從‘顧氏’退下來之後，能在這種時間打他私人手機的屈指可數，甚至是沒有的。
因爲，往常，無論是誰找他，都是打家裏電話或者何伯的電話，看有沒有必要而轉接的。
顧兆豐回過神之後，拿起手機，看到是顧沉夜的來電，更是驚訝。
他蹙眉接了電話，聲音很沉，“喂。”
“爸。”顧沉夜的聲音多少有些艱澀。
顧兆豐的心隨着顧沉夜這一聲‘爸’喊的，頓時柔軟起來，連同剛纔已經到了嘴邊的那聲‘你還知道給我打電話’之類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相反，他有些擔心。
因爲，在顧兆豐的記憶裏，顧沉夜從未這樣過。
他一直都是強勢的，難道是‘顧氏’出事了？！
不對！
公司不可能在這幾天之內出現什麼大的變動，難道是顧沉夜自己……
“你
……現在在哪兒？”顧兆豐的聲音聽來隱隱有些顫抖。
顧兆豐一聽顧沉夜的這句話，剛提起來的心頓時落了下來，但同時，竟然生出無限的欣慰和感動來！
這是第一期，顧沉夜自獨立之後在他面前這樣說話。
更是第一次在他母親過世後用這樣的語氣稱呼他。
顧兆豐猜測了一句，“法國？和沐家那個丫頭一起嗎？”
“是。”顧沉夜承認了。
“哼！”顧兆豐的脣角染上了一層笑意，語氣倒是嚴厲了起來：“你玩你的，還想起來給我打個電話！真是難得！”
顧沉夜算是顧兆豐手把手教出來的，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顧兆豐的脾氣，顧兆豐什麼樣的語氣說什麼樣兒的話，心裏又是在想什麼事兒……
顧沉夜都太清楚了！
“淺淺說，如果我想家，不管是以什麼方式想起來的，都應該打個電話過去。”顧沉夜一點都沒有隱瞞，他今天能給顧兆豐打這個電話，就是因爲沐淺淺。
“現在就這麼聽這個丫頭的話，我看你這一輩子，也就是被這丫頭攥死在手裏的命！”顧兆豐還是哼了哼。
“我願意。”顧沉夜也哼了哼，他道：“您自己個在家好好注意身體，過幾天我就回去了。回去之後……”
話說到這兒，顧沉夜突然頓住了，回去之後怎樣呢？
去看他？！
顧沉夜想想，也真沒什麼好看的。
老爺子老當益壯，身子且好着呢！
顧兆豐聽了片刻，等着下文，卻沒有了音，他想了想，接過了顧沉夜的話來說，“我呢就u幣勞煩你回來之後特意跑一趟過來看看了，反正你也是不願意的。不過，抽個時間，讓我和沐家那個丫頭見一見吧。你們都算是訂過婚的了，我都還沒見過這丫頭一面！”
顧沉夜笑了，“好。”
傅珩遠洗完澡出來，原本還正氣悶着呢，這突然看到了顧沉夜臉上如此溫情氾濫的笑，頓時就驚住了！
操，那沐淺淺還在隔壁房間睡着呢！
這顧沉夜給誰打的電話，居然能笑成這樣！
顧沉夜看了傅珩遠一眼，微微轉了下身，繼續對顧兆豐說道：“您保重自己個兒身子。還有，爸，新年快樂。”
“哼！”顧兆豐果斷的掛了電話，捏着手機，盯着看了好一會兒，才喃喃了一聲，“新年快樂。”
顧兆豐又想到了沐淺淺。
記憶當中，‘沐氏’的這個女兒他是沒有印象的。
不過沐志鋒，顧兆豐倒是見過幾次。
雖然‘沐氏’和‘顧氏’一向都沒有什麼商業合作，兩個人也並未有過什麼深交，但混到他們這種層面上的人，兩三次淺談之後，都能對對方的秉性多少有些瞭解的。
沐志鋒這個人，在顧兆豐看來，做朋友，可以。但，做生意，始終是欠了那麼一點心狠手辣的勁兒！
顧兆豐對這樣四平八穩的生意人沒有什麼好感，也沒有任何結交的必要，自然就置諸腦後去了。
現在看來，沐志鋒良好的品性，也都傳授在了他這個女兒身上。
顧兆豐微微一笑，這樣在某種程度上能夠緩解他和顧沉夜關係的女孩子，顧兆豐從內心而言都接受了很多。
或許，每個人冥冥之中都註定有相伴終生的人，只是顧沉夜懂得遇到這個人的時候要去珍惜，而他這輩子，遇到了，並沒有珍惜，只能是該死吧！
這邊。
傅珩遠看顧沉夜收了手機，整個人目瞪口呆！
尤其是在聽到顧沉夜喊那聲‘爸’的時候！
“你給你們家老爺子打電話？”傅珩遠此刻已經忘了，他還在給顧沉夜生悶氣呢。
顧沉夜睨了傅珩遠一眼，“怎麼？有問題？”
傅珩遠連連搖頭，“你不是瘋了吧？你居然給你們家老爺子打電話？哦，真的單純的打個電話也沒什麼，也就算了！可是你居然是笑着打這個電話的！而且，你還對你們家老爺子說新年快樂？！顧沉夜……你瘋了吧！”
顧沉夜也懶得跟傅珩遠說那麼多，只是道：“我孝心突發不行嗎！”
“我沒說你沒孝心，可是……這也太不正常了吧！”傅珩遠說：“破冰了嗎？你真的原諒你們家老爺子了？”
顧沉夜甩了手，拿起牀上自己提前準備好的睡衣，去衛生間洗澡，“你睡你的！我去洗澡！”
傅珩遠趕緊的追到門邊，“顧沉夜……”
顧沉夜回頭睨了傅珩遠一眼，“有話快說！”
“……算了，還是等你洗完出來說吧，我覺得我這話可能要說的有點長。”傅珩遠這會兒，完全是委屈巴巴的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