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從課本走向歷史 >第六十八章 君舟民水
    長安縣衙那裏,衆多的長安民衆已經被王慶扇動起來,但還是欠缺一些火候。請()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說!

    在他考慮着該如何將衆人的情緒完全燃爆的時候,一行衙役擡着一個冰雕過來了。

    冰雕的身子不自然的扭曲着,被弄成了跪拜的模樣,身破爛的衣衫以及累累傷痕清晰可見,臉驚懼痛苦的神情,令人心極度難受。

    那羣衙役將冰雕放在臺子,爲首的衙役大聲喊道:“這是那個被製成冰雕的賣炭老漢!我剛帶人從內府搶過來,真可憐啊,這羣閹人居然能夠下得去這樣的狠手!”

    見到這一幕,黑壓壓的人羣紛亂起來,一個穿着破爛手臉都是凍瘡的六七歲孩子,飛快的從不遠處的一顆樹溜下來,一路哭喊着跑向高臺。

    來到高臺之,嗚咽一聲,抱着冰雕跪倒在地,不肯撒手,口發出失去母親的幼崽般撕心裂肺的哭嚎聲。

    臺子下方,衆多圍觀的人羣無不潸然淚下。

    過了好一會兒,那孩子呼號了一聲之後,再也沒有了聲響,抱着成了冰雕的賣炭翁一動不動。

    爲首的李追夢覺得有些不尋常,伸手輕輕扒拉了一下,孩子軟綿綿的倒在了地,嘴角鼻孔有鮮血流出。

    劉追夢將手按在小男孩胸前感受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預示着一個生命的逝去。

    王慶趕到跟前,將小男孩身子攤平淚流滿面的做心肺復甦,終究還是沒能挽留住這個年幼的生命,只能頹然的坐在地,將自己的外袍解下,蓋在祖孫二人身。

    因爲他的緣故,這對相依爲命的祖孫,如今盡皆失去了性命。

    見到此幕,再想想長期以來被宮市之人壓迫欺辱的往事,長安縣衙門前的衆人,不由的怒氣燒悲從心來。

    在不知道誰帶頭喊了一聲:“打死這幫狗雜種!”之後,羣情激憤的人羣如同洪水一般,朝着內府所在的方向洶涌而去!

    奔跑的人羣越來越多,最後幾乎達到了全城出動。

    王慶沒有看洶涌離開的人羣,他撿起那個衙役首領跟着人潮撒腿狂奔時丟下的水火棍,一點點的敲擊賣炭翁身的冰塊。

    他活着的時候飢寒交迫,如今死了,說什麼也不能再讓他裹着寒冰。

    李絳沒有像激動的無以復加的張棟他們一樣隨着人羣離開,而是默默的來到王慶身邊,跪在賣炭翁身前,跟王慶一起敲打剝離那些冰凌。

    馮青看着聲勢浩大的人羣,面色發白,不由的舔舔發乾的嘴脣:“竟會如此,竟會如此,莫說一個小小的內府,即便是皇宮都能夠衝擊了……”

    王慶丟掉木棒,小心翼翼的揭掉賣炭翁衣服的一塊冰,頭都沒擡的道:“這是你們所看不起的百姓的力量!這是任由你們欺凌的百姓的力量!

    有了此次的舉動,這些豪門勳貴,這些高高坐於殿堂之的人或許能夠多一些敬畏,這世間也大概也會少些冰雕!

    老爺子!你看着,那些欺凌你的人,不會活過今日!”

    ……

    太陽匆匆的躲進了山後,如刀的寒氣涌來,遠處有濃煙滾滾升起,靜街鼓敲響,金吾衛出動,一陣兵荒馬亂之後,長安城重新恢復了寧靜,只有煙火氣摻雜在空氣裏四處瀰漫。

    賣炭翁身子被凍的硬邦邦,王慶要來了炭火,小心的將他身所有的冰凌都給烤化,幫助他伸展開了身子之後,對着站在一旁的馮青伸出了雙手。

    馮青嘆息一聲,揮揮手,守在一旁的衙役有些小心的走過來,給王慶帶了枷鎖……

    牢房裏昏暗的燈火搖曳,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王慶在鋪着一層稻草的長榻枯坐了一會兒,扯起冰冷如鐵的被褥,合衣鑽了進去,不大會兒的功夫,傳來了他輕微的鼾聲……

    太極宮裏燈火通明,才當皇帝不到一年的李純,如同一條暴躁的惡龍,在太極殿裏走來走去,地一片狼藉,花瓶、酒罈、飯菜、紙硯殘殘碎碎的攤了一地。

    對宦官開刀是他精心謀劃了很久的事情,自從這些宦官們擔心已經成了太皇的父親再度登皇位,在年前逼死父皇之後,他對這些無法無天的宦官起了殺心!

    爲此他悄悄的準備了很多,讓俱珍離開都城當監軍,用自己的心腹之人接替神策軍重要職位,悄然發展密偵司的勢力……

    自己準備了那麼多的後手都還沒有使用,內府以及自己要剷除的宦官已經轟然倒塌了。

    這樣的結果自己全力出手都要乾淨利落,李純卻絲毫都高興不起來,這種詫異的結果令他有種措手不及和蓄謀了好久傾盡全力的一拳打在了空地裏一般難受。

    其實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讓他不想承認,那是在太極宮之,看到洶涌的人潮涌以勢不可擋的勁頭涌向內府的時候,他恐懼了。

    即便是被俱珍等人聯合起來脅迫着自己向父皇逼宮的時候自己都沒有恐懼,但在面對這些一直溫順如綿羊,逆來順受忍氣吞聲的子民之時,他卻從心底升起了一股深深的恐懼,這種恐懼令他身子發寒。

    “君者,舟也,臣民,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朕一直以爲太宗此言太過言過其實,今日看來卻是朕小看了天下百姓!

    平日裏任人宰割的人,一旦爆發起來,所展現出來的力量,居然恐怖如斯!”

    良久之後,他停下腳步,望向內府所在的方向,低聲輕語,聲音有些沙啞。

    “白樂天!白樂天!朕以前小瞧了你!區區一些手段,居然能夠掀起軒然大波!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李純聲音帶着思索,一雙手掌在背後不停的開合,良久之後突然笑出聲來。

    “太宗皇帝開科考取士後曾經開懷感慨‘天下英雄盡入吾轂矣!’如今白樂天也是進入到朕轂的英才!

    鬧下今日之事,無論如何他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而此時,我若出手,定會令他歸心。

    一個人有聰明才智不可怕,可怕的是腹黑心狠手辣,能夠因爲一介老朽,不顧自己性命的憤然出手,這種人縱然有再多的才智,也一樣能夠被自己驅使,如此想來,明日……”

    相通了事情的李純心情一下子變得舒暢起來,喊過外面心驚膽顫的宦官送來一壺酒,他仰頭灌了下去,將酒罈隨意的丟在地,來到牀榻前甩掉鞋子,爬牀,很快呼呼大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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