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品侯爵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三法司會審(下)
    見魏忠賢出場,周圍衆多官員,除了像範景文這等少數僅存的正直之士外,其他人幾乎是紛紛向魏忠賢行禮:“見過九千歲。”“參見九千歲。”聲音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魏忠賢似乎在可以享受着衆星拱月,手握大權的快感,特意放慢了腳步,等待衆位高官一個個的拱手見禮,一張老臉笑着擠成了一團,李沐隔着老遠都能感受到那老閹奴心中的得意之情。

    “魏四,論獨霸朝綱,你自己看看,到底獨霸朝綱的是誰”李沐看着周圍高官們一副阿諛奉承的醜態,不由得出聲冷笑道:“你魏四一個不識字的閹人,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魏螞螂變魏釗,真以爲自己是個人物了”

    所謂螞螂,就是河北土話中的蜻蜓之意,魏螞螂是魏忠賢兄長的名字,這是在史書上留了名的。因爲魏忠賢出身貧寒,老父也沒有文化,所以給孩子起名都是看到什麼叫什麼。後來魏忠賢發家之後,魏螞螂的地位水漲船高,竟然升到了錦衣衛的千戶,但是通政司寫詔書的時候,覺得這個名字實在是拿不出手,魏螞螂這才改名叫魏釗,取一手是錢,一手是刀的意思,俗不可耐不說,貪婪成性的本質昭然若揭。

    李沐說這個話,等於是指着鼻子說魏忠賢的家世低微,用現在流行的話說,就是罵他全家都是low比,魏忠賢本身就不是什麼大度的人,瑕疵必報更是此人的本性,聽聞李沐如此毒舌,更是氣得再也沒了那副司禮監大璫的氣度,開始張口用污言穢語咒罵起李沐來。

    “混你個沒用的小鬼東西,你以爲你是好玩意兒”魏忠賢本身文化程度很低,進宮前連字都不認識。當然了,魏公公也不是說完全就沒有當一個文化人的野望,但是奈何實在是天賦不夠,據說他入宮之前唸了一年“社學”明代農村小學,戒尺捱了無數,連百家姓也背不下10句來。所以多年的學習也沒有什麼成果,現在依舊是個半文盲。

    魏忠賢罵罵咧咧了兩句,雖然衆多高官表面上是依舊討好諂媚的樣子,但是心下早就不屑到了極點。

    罵了一會兒,魏忠賢有些累了,他走到案桌前,坐在當中的左都御史崔呈秀趕忙把位子讓了出來,恭恭敬敬的請魏忠賢坐了主審,自己則畢恭畢敬的站到了一邊。

    “崔中丞,你一個二品官,給一個四品的閹奴讓位子,不覺得丟份兒嗎”李沐對着都察院的憲政大人,督查百官的左都御史崔呈秀,毫不給面子的直斥道:“閹奴勢大,竟然讓你一個御史中丞都退避三舍了”

    御史中丞是用於稱呼御史臺的總憲官的,當然御史臺是唐制,明代是沒有御史臺的,但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有時也會被尊稱一聲“中丞大人”,以示對其尊重之意。

    “李沐,你無須在此誹謗崔中丞。”崔呈秀是魏忠賢的忠心骨幹,老閹奴自然維護他,魏忠賢見崔呈秀面露尷尬之色,便主動開口幫他解圍道:“我年長崔大人整整二十歲,崔中丞古道熱腸,他體諒我這把老骨頭,給我一個坐處,總不算什麼退避三舍吧”

    “不算不算,魏相您擔着家國,日夜操勞,這點小事兒不算什麼。”崔呈秀得了魏忠賢的肯定,激動的趕緊謙遜道,看得李沐真是又覺不齒,亦感悲哀。

    “李沐,就算你巧舌如簧,拒不承認你在陝西交接白蓮教之事,然你在皇宮之內,狂悖無禮,以下犯上,對皇上大不敬之罪,你是逃不掉的”魏忠賢終於失去了耐心,不再和李沐繞圈子,用那尖細的公鴨嗓子,陰測測的道:“你當着秉筆大璫王體乾和衆多宮人的面,竟敢直言污衊大明天子,說皇上不合格,是也不是”

    “什麼”“李郡公這麼說皇上”“真不知道是無知還是有種。”魏忠賢此話一出,在場無論官員士子,俱都開始議論紛紛,皇權社會,帝王的尊嚴早就深入人心,李沐如此當面指責皇帝,無論天啓皇帝是不是一個靠譜的君主,亦難免惹人非議。真要拿着個給李沐定罪,就算你李沐口燦蓮花,就算天啓真的昏庸無能,但是君臣之道,本就不是講對錯的,皇上就是皇上,臣子就是臣子,天地君親師的禮法制度,是整個大明社會的構造根基。李沐直言斥責皇帝,哪怕說的再有理,那也是不敬之罪,殺他一個,確是綽綽有餘。

    李沐說的這些話,在場的高官們,自然都是知道的,畢竟官做到他們這個份兒上,多少有些自己的消息來源和手段。也有些底層的士子,一副驚訝無比的表情,看着李沐的眼神也開始複雜起來。有的是覺得他真敢說,但是同時現在也都覺得李大公子好像判他個死罪,也並不冤枉了。

    “對我說過”李沐毫不客氣的承認道:“皇上不合格,因爲他倦怠朝政,但是最大的不合格的地方,就是因爲你魏忠賢”

    李沐勃然而起,對着魏忠賢大聲吼道:“皇上最大的錯誤,就是信任你,重用你這無恥閹奴,弄得現在國家動盪,民不聊生,北方各省民亂四起,南方諸境遍地狼煙你欺君罔上,貪婪無度,自以爲是,利慾薰心竟然拿國家權柄做進身之階,將忠直之臣排擠於朝堂之外”

    李沐說道情緒激動之處,一把衝到案桌上,拿起案上的驚堂木,憤而怒極道:“我有冤嗎當然有朝中官員阿諛諂媚,公卿大臣,競相奔走汝門,士大夫遮道拜伏,至呼九千歲,以致京師百姓只知有忠賢,而不知有皇上而我南北征戰,連年撲火,六年多來,竟然最後差點被你們這些奸邪小人害死”

    “任你去說。”魏忠賢心下驚懼萬分,表面上還是強裝鎮定道:“你說破大天去,也逃不脫這個不敬之罪。”

    其實李沐要說罪名,肯定是有的,他在戰場上將洛鳶收服後直接納入府中,雖然還沒有給她一個名分,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白蓮聖女洛鳶,即將要成爲李郡公的下一位夫人了。

    至於在宮禁內咆哮聖上,那更是了不得的大罪名,就算皇帝不跟他計較,士大夫們也不會放過他,否則天地君親師的禮法制度就面臨生存危機。

    但是現在魏忠賢心虛啊,魏忠賢其實對於自己本身的水平還是非常自卑的,所以在當政初期,也嘗試過和文官階級搞好關係,後來他發現自己怎麼努力,文官階級都看不起他,所以才走上和這些清流直臣死磕到底的道路。

    “魏忠賢,你自以爲自己已經掌握朝政,卻不知你早就將自己自覺於天下,你編三朝要典這種僞書妄圖洗脫污名,卻不料恰恰暴露了你做賊心虛的本質魏忠賢,你絕無善終的道理,我李沐就是上天派來收你這逆賊的”李沐擡高聲調,擲地有聲的道。

    “李沐,李小狗賊,你狂妄你,你,你不知死活你這個我一定要殺汝,我定要殺汝”李沐的話,每一個字都戳在魏忠賢的三寸,他之所以這麼拼命的攬權,想盡一切辦法爲自己洗脫污名,就是因爲對自己日後的下場感到了深深的恐懼。

    魏忠賢不是傻子,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在百官士子中的真實形象,他現在之所以呼風喚雨,那是因爲依仗着皇帝的寵信,但若是有朝一日皇帝不再寵信他了又該如何

    現在的魏掌印,彷彿傍了大款卻又患得患失的拜金女,他的榮耀,他的地位,都是天啓皇帝帶給他的,可是這一切都完全源於皇帝的信任,若是有一天,皇帝不再像今天這麼信任他,那魏忠賢自己都不覺得自己會有什麼好下場。

    李沐的一番話,無疑把魏忠賢一直想要逃避的東西赤裸裸的擺在了他的面前,你別做夢了,無論怎麼樣,你老魏頭都是死無全屍的下場

    很多士子們正看李郡公罵那老閹奴看得爽呢,卻突然感覺到鼻尖一涼,衆人紛紛擡頭看去,灰暗陰沉的天空中,竟然落下片片晶瑩剔透的雪花。

    “下雪了下雪了。。。下雪了”隨着刑部衙門外的人羣鼓譟起來,刑部正堂內的官員的眼光都被吸引過去了。

    “下雪瞎說什麼,現在都五月份了,哪裏來的雪”刑部尚書馮嘉會冷哼一聲道。

    但是雪花越來越大,已經飛進了刑部大堂的院子裏,一點點的積攢下來,竟然轉瞬間就有了薄薄的一層。

    “五月飄雪,必有冤情啊。”“這老閹奴殘害忠良,連上天都看不下去了。”“李郡公無罪”在中國人的傳統觀念中,這種反常的氣候現象,往往和冤情有關,其實不僅門外旁觀的喫瓜羣衆們震驚了,就連屋內衆多高官都被震驚了。

    因爲他們比門外那些普通士子和低品級的官員們知道更多的內情,這樣的場景,讓他們紛紛想起來李沐在乾清宮內,指着天啓皇帝說的那一句話。

    “皇上,臣之所言,句句屬實,如果您不相信,執意加害微臣,那半月之內,將有天罰降於大明,降於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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