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品侯爵 >第二百六十三章 裁陝甘寧驛遞疏
    大明天啓六年,九月初三,京城的一處不起眼的小院子裏,正發生着一出雞飛狗跳的倫理情景劇。

    該劇的主人公,名叫毛羽健,天啓四年中了進士,和李沐算得上是同年,在禮部安心觀政兩年後,左遷國子監做了博士,事業總算是步入了正規。

    毛大人是山西人,中進士的時候,也已經過了而立之年了,故而早就已經娶過親,不過到了京城做官,妻子遠在天邊,晚上一人寂寞的時候,毛大人自然生出些小心思來。他想着,反正老婆離得遠,在這兒乾點什麼事情也不知道,乾脆偷偷摸摸的納了一房小的,請了幾個同年和至交好友喝了頓酒,也就過上了沒羞沒燥的有美妾陪伴的腐敗生活。

    誰知道不知道哪位同鄉的好友嘴巴太大,將毛羽健納妾這事兒連帶家書一起和自家婆娘說了,偏偏這位同鄉的夫人和毛大人的糟糠還是閨中密友,這一下,毛夫人可是氣炸了肺,你在外面找小的風流快活,居然連說都不跟老孃說一聲了我這個正房大婦,還有何顏面可言

    毛夫人一怒之下,拿着丈夫的官憑,從陝西順着官道一路殺到了北京城,剛巧撞到老公和小妾恩愛甜蜜的時刻,醋意大發的她一頓混合雙打,鬧得家裏雞飛狗跳,毛羽健自己掛了彩不說,新納的小妾也害怕的躲回了孃家,說什麼也不願意再見毛羽健了。

    毛羽健心裏這個恨啊,你讓他去找毛夫人決一死戰他又沒那個氣魄,讓他休妻更不可能,毛夫人是和丈夫同品同級的六品淑人,身有敕命,根本就休不掉。結果毛羽健思來想去,把罪魁禍首怪到了大明四通八達的驛站系統上,認爲都是這該死的驛站,讓毛夫人幾天時間就從陝西到了北京,打了他個措手不及,以致於在同僚好友面前丟盡了臉面

    毛大人心中不忿,惡向膽邊生,拿起奏摺就開始動筆,擡頭就是臣毛羽健請裁陝甘寧驛遞疏,摺子裏開始極爲誇張的描述大明驛站系統靡費之巨,效率之低,加上地方官處置失當,不管不問,使得驛站不僅沒成爲國家道路系統的重要節點,反而成了帝國財政的大包袱。

    摺子一遞上去,沒想到引起了內閣的重視,現在的大明財政依舊是一塌糊塗,李沐和閹黨撕破臉以後,東南的關稅連連減少,眼瞅着又要入不敷出了。但是朝中諸君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怎麼甘心再回去過那糟心的苦日子呢整日裏就想着怎麼能開源節流,加大收入來源。

    爲此,魏忠賢一度想恢復萬曆年間的礦監,但是主要能派駐礦監的省份都是李大公子的勢力範圍,李沐臨走前都放出話來,只要魏忠賢敢往他的地盤上派中官礦監,來一個,李沐宰一個,來兩個,宰一雙,不怕你來,就怕你死不起說得魏忠賢縮縮頭,趕緊打消了這個念頭。

    天罰一戰,朝爭大勝,李沐和魏忠賢攻守之勢已經逆轉,魏忠賢現在明顯已經在政治上處於下風,要不是皇帝極力護着他,說不定已經被李沐給掃地出門了,現在閹黨的勢力出不了北京城,實在是憋屈的慌。

    開源沒搞頭,就只好節流了,而對於閹黨這些人來說,節流當然不能省他們的錢,而是要國家省錢,要底層官員勒緊褲腰帶,故而毛羽健的奏摺一遞上來,就撓到了閹黨的癢處。驛站系統每年幾百萬兩的維護靡費,若是能夠省下來,豈不是又可以好好的撈一筆至於會不會讓大明的交通狀況進一步惡化纔不管老子的事兒呢

    李沐帶來的蝴蝶效應,使得原本內廷加派的礦監計劃沒有發生,也間接的推動了這封奏摺的產生,很快,在閹黨幾位內閣大臣的支持下,裁陝甘寧驛遞疏成爲了正式的聖旨,下發到陝西布政使司甘肅,寧夏此時還不是省,只是府,歸陝西省管轄。

    到了十一月初二,李沐便帶着郡公府的衛士,還有已經算半個李沐私人幕僚的衍聖公孔胤植,加上兩位夫人,聖女洛鳶,小侍女伊寧,準備趕在入冬之前回九邊上班了。

    由於察哈爾部已經帶兵遠遁外喀爾喀,估計兩個部族之間會有不少戰端要啓,山西鎮的防禦壓力大幅減少,李沐也就準備將自己的七鎮總制的官邸從太原移駐西安,這一次,李沐就直接帶兵去西安府上任了。

    雖然陝西大旱,連年災荒,赤地千里,但是西安畢竟六朝古都,城池規制宏大,人口衆多。作爲西北地區當仁不讓的政治經濟中心,一直是朝廷統御西北的重要中樞。

    九月份從北京啓程,十月初才抵達西安,李沐一行人順着永定門進了西安城,在後世的時候,李沐是曾經來過這裏旅遊的,彼時的西安城已經是一座繁華似錦的超級都市。而現在的西安尚沒有那番繁華,卻多了一絲古樸和厚重之感。

    行至西安城門處,卻見城門口人口攢動,饑民遍野,處處都是用破布搭起來的小帳篷,現在已經進了十月,天氣慢慢的轉涼下來,這樣用破布搭建的簡易窩棚,在寒冷的冬天,明顯不能爲主人提供任何的溫暖。

    西安府的兵丁將城門半開,在城牆上拉起強弩,護城河前的吊橋也升了起來,極其警惕的望着城下的無數饑民。

    李沐從山東到陝西,這樣的場景見得太多了,天下大同,衣食富足,確實是一個極其遠大的志向,西安府如此防範饑民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現在陝西全省大旱,西安的存糧全靠官庫撐着,西安府多次出手干涉糧價,才勉強維持西安百姓的生活。要是把這些饑民放入城去,怕是不僅饑民最後養不活,西安的老百姓也要跟着遭殃了。

    李沐的車隊浩浩蕩蕩,衛士們無不鮮衣怒馬,裝備精良,和周圍數萬面黃肌瘦,骨瘦如柴的饑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李沐並不是朱門酒肉臭的世襲權貴,階級的差距只是人類社會分工形成的必然結果,但是看在李沐眼裏,卻難免不動惻隱之心。

    “你,別搶別搶救命啊救命啊有人搶東西啦”李沐剛剛放下馬車的簾子,卻聽見外面一聲疾呼,趕緊挑開簾子看過去。只見一個似乎還在哺乳期的年青婦人,一隻手裏抱着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另一隻手死死的拉着一個小布包。那小布包裏不知道裝的是什麼,只看到有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用力的把小布包往自己的方向拽着。少年雖然年紀不小,但是看上去應該已經餓了很久,骨瘦嶙峋的樣子讓人心疼,骨節之處因爲用力過猛顯得都發白,那股倔強的神情,讓李沐看着頗有些驚訝。

    李沐對着親兵隊長六棋使了個眼色,六棋點點頭,帶着兩個衛兵,繞過迷宮一般的饑民帳篷,來到那少年面前,喝一句道:“幹什麼,放手快放手”

    那少年看眼前竄出幾個錦衣華服的壯碩漢子,每個人身上都帶着一股戰場上下來的血勇之氣,明顯都是殺敵盈野的好手,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手中的力道也鬆了下來,但是卻始終沒有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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