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浩然究竟是如何入獄的,桑玥和慕容錦只告訴了他官方的說法,楚纖纖亦是,若讓他知曉爲了離間慕容耀和裴浩然,她不惜以身涉險,美人計和苦肉計並用,他肯定會暴走的。
暗夜如墨,涼風似紗。
慕容拓跳下馬車,從身後拿出一個錦盒,打開,一道紫色華光躍然入眼,赫然是駐顏聖品紫火蓮。
桑玥不由地欣喜,卻存了幾分謹慎的心思,對慕容拓道:“讓靈慧在小貓的身上試試,確定無害再給妙芝使用。”
慕容拓勉力擠出一個微笑:“好。”
自從靈慧宣告了楚嫿無法治癒的消息後,慕容拓再不復往日的紈絝,臉上笑意全無,即便對着桑玥,也是強顏歡笑。
桑玥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輕聲道:“這一切,很快就能結束了,相信我。”
慕容拓攬她入懷,緊緊地抱着,彷彿要將她潛入骨血之中:“我送你回府。”
二人踏上馬車,慕容錦佇立於朗朗風口,望着漸欲消失的馬車,心裏像堵了塊用醋泡過的石頭,他的傷心不亞於慕容拓,可慕容拓有桑玥陪在身邊,他卻只能猶自懨懨,舔舐千瘡百孔的心。
爲什麼從小到大,拓兒得到的關愛永遠都比他的多他不夠好麼初雪涼亭那一曲,百轉千回,流連於心,一句戲言“我也不知道她是誰,或許,此生亦無法見面了吧”,換來拓兒信誓旦旦的保證“大哥放心,我一定替你找到她”
造化弄人,如若當初他不曾與拓兒秉燭夜談,甚至道出心中遐思,拓兒不會爲了幫他尋人而惹上桑玥,終究是錯過了啊。
陽春三月,正是花開好時節,暖風和煦,吹散了南越和大周十數年的僵硬關係,迎來大周皇帝的親自造訪。舉國歡慶,百姓稱頌,京城的街道是從未有過的繁華,且看那林林總總的商鋪裏,掌櫃的和小二笑得無比燦爛;再聽那絡繹不絕的車水馬龍,行人和商販們議價得甚爲歡快;偶有世家千金購買胭脂水粉,蒙面嬌羞,嫋嫋娉婷。
這樣的南越,鼎盛空前。
古樸沉寂的馬車內,一名藏青色華服男子靜靜注視着外面的景象,他的長相併不多麼俊美,卻剛毅大氣,極富男子氣概。
他天庭飽滿,額角光潔,劍眉斜飛入鬢,根根分明,濃睫下的眸子深邃瀲灩,流轉着犀利的波光,大抵脾氣不好,又常捏眉心,所以眉心的顏色較之面頰它處的略深,一如他的脣色。
這樣的面相,霸氣十足,並不怎麼和善。
在他身旁,是冷家庶次子冷昭。
冷家在整個大周都是出了名的,不僅僅因爲它的權勢地位,更因冷家男子個個貌比潘安、女子全部賽過天仙。冷昭哪怕已年近五旬,那卓越的風姿和俊美的容顏依舊讓不少路人頻頻回眸。
他放下簾幕,將這種或詫異、或癡狂、或貪婪的眸光隔絕在外。
馬車遠離了鬧市區後,以飛快的速度趕往西郊的刑場。
煞氣騰騰的刑場外,圍觀的百姓將其圍得水泄不通,四四方方的高臺中央,跪有一道白色身影,他雙手被縛,墨發遮面,兩眼時而渙散時而犀利地望着臺階上優雅從容的慕容錦。
人,哪有不貪生怕死的
裴浩然大喝道:“慕容錦,你和桑玥狼狽爲奸,荼毒忠良誘迫我招供這不能作數哈哈大家都聽清楚了,這個表面德厚流光的世子,實際上是個無惡不作的奸倭之輩,勾結定國公府的千金,對我施以慘絕人寰的逼供手段我是屈打成招我沒有罪是他們是他和桑玥,隻手遮天,枉顧法紀,陷害無辜百姓大家,不要被他的惺惺之態給騙了”
人羣裏發出了陣陣熱議,大抵是關於慕容錦和桑玥之間到底是何關係,畢竟慕容拓和桑玥的事已鬧得人盡皆知,半路殺出個慕容錦,算是怎麼一回事
裴浩然猙獰地笑了
“你恨本世子,所以直到死都要污衊本世子一把,公道自在人心,孰是孰非,百姓們的心裏跟明鏡似的,豈是你三言兩語便能蠱惑的”慕容錦雙指夾起令牌,振臂一揮,朗聲道:“行刑”
兩名儈子手按住裴浩然,拖到鍘刀臺上,裴浩然死命掙扎:“慕容錦桑玥你們兩個會有報應的放開我你們沒資格處置我我不是南越人不用遵守你們南越的律法你們放開我”
慕容錦笑得意味深長:“不是南越人那就是別國派來的細作,斬立決”
慕容錦一聲令下,儈子手握住鍘刀的手柄,刀刃的厲芒和他的暗影瞬間像呲牙咧嘴的鬼魅籠罩了裴浩然,他絕望地瞪大眸子,冷瑤居然沒來救他他的好姑姑居然沒來救他
人羣中,桑玥蒙着面紗,和慕容拓悄然注視着臺上的動靜。
“你纔是賤人懷着別人的賤種,居然還敢罵柔兒她跟你比起來簡直是天上最純美的雲彩,而你,只是個一雙玉臂萬人枕的蕩婦你早不是處子之身,而我們大婚纔不到八個月,你就到了產期,如今想來,那孩子只怕也不是我的”
“她不是想平安生下孩子嗎你去,給她開膛破肚,讓她好好感受一下孩子出世的痛與樂”
“摔死他”
裴浩然,當你聽信桑柔的挑撥對我開膛破肚的時候,可曾想過會有今天當你摔死我忍受剖腹之痛誕下的孩子的時候,可曾料到我的痛苦比你此刻還多百倍、千倍
不夠這樣子真的不足以泄了我的心頭之恨
你怎麼可以只被腰斬你應該被萬蛇噬體、被萬箭穿心、被五馬分屍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道銀光馳過,擊碎了鍘刀的刀刃,碎末炸飛,入眼成器,儈子手捂臉痛呼,倒地翻滾。
桑玥和慕容拓互視一眼,心裏猜了個大概,慕容拓打算出手,桑玥制止了他。
慕容錦心中一怔,正要下令捉拿刺客,一名穿月牙白錦服的中年男子騰空而起,一躍至裴浩然身側,周身迸發出凜冽的殺氣,將上前的侍衛生生嚇得呆怔了。
他對慕容錦微微拱手,正色道:“我乃大周使臣冷昭,奉命尋回失散多年的冷家子孫,此人並非你們南越的朝廷重犯,而是我大周子民,我大周欲與南越冰釋多年的緊張關係,端看南越有沒有這個誠意了”
語畢,將手裏的通關文書扔給了慕容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