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個古怪法呢
陛下宣慰的詔書雖然讓他的部下分享了勝利的榮耀,但是李息所部只得個榮譽,卻沒有得到具體的賞賜,這成了他的一個心結。
如今陛下既然把節制三軍的權力交給自己,自己就不僅要爲所部負責,更要爲整個大軍考慮。
全體將士一榮俱榮,一損俱榮,爲何還有個差別對待呢
此次河南一役大獲全勝,連續幾次勝仗,其中固然取決於自己的精心運籌和臨陣決斷。
但平心而論,這次李息所部在五原一帶牽制敵軍,不能不說是一個重要原因。
沒有李息的幫忙,此次大勝會來得很晚,虛耗更多時間,錢糧。
這一點他已在戰報中也一再申明,可陛下爲何就單單賞賜了自己的部屬呢他實在想不明白,一切只有親自同陛下商量才能知道。
李曄剛剛巡營回來,見衛青對着燈火發呆,就上前輕輕撥了撥燈花道:“已是丑時二刻,將軍還沒有歇息麼冬日將至,夜間寒冷,將軍注意身體纔好”
“我今夜毫無睡意,同參一戰,血流在一起,李將軍沒有得到陛下賞賜,我內心十分不安。
縱然封侯,但無恩賜,於情於理都不合適啊”
李曄深諳衛青心中的重負,可陛下的詔書就是泰山,爲將者又能怎麼樣呢
於是他寬慰道:“陛下不賞,自有輕重之權,將軍無需自責。
況且他雖無賞賜,所部將士盡有加恩,牽牛羊馬而歸呀”
“不一定是本將不善言辭,致使陛下誤解了戰報,纔有此次疏漏”
衛青說着,就攤開了手頭的絹帛,“本將今夜就重擬奏章,向陛下陳明原委,請陛下爲李息追賞,要不然心中不快”
高大鼎鍋裏的酒翻出浪花,彌散着濃濃的清香,醉人的很。
鼎鍋下的火苗將李息的臉映成紅色,他已喝了許多的酒,還在不斷地喊着衛士爲自己添酒,面色醉紅。
“來喝今朝有酒今朝醉啊明日之爭明日追”
“將軍您喝多了還是別喝了吧”從事中郎在一旁說。
“什麼我喝多了再喝一鼎也無大礙,本將可是海量什麼酒能把我灌醉開玩笑”
李息仰起脖子,將一爵酒灌進肚裏,嘴裏吐出的確是陣陣疑問,“爲什麼這是爲什麼”
戎馬倥傯,爲得就是報與帝王家,陛下給了他侯位,卻不加封賞,這不是空位置上坐着,徒有虛名麼
從事中郎長長地嘆息着,他知道只有酒才能讓李息忘記心中的鬱結。
他明白,李將軍心中積了太多的不平,同樣是出擊白羊,轉戰千里,同樣是灑血流汗。
憑什麼全軍上下就能得到陛下的賞賜,而對他李息卻隻字不提呢
或許可以慶幸的,就是部下沒有與他一樣吧。
但這些話能說出口麼
他無法給家族交代,他又怎麼能對家人說這些呢
那些將屍骨埋在草原的亡靈們,也只有在沉默中化爲沃土了
火光中,他看見李息踉踉蹌蹌地站起來,拔劍起舞,那歌聲中充滿了悲涼,忽而又有了些許灑脫。
五日後,
除征戰的幾路將軍外,其餘人馬全數整頓好,分派各邊各關,推進領土去了,佔了的地方,還是別吞出來的好。
伊稚斜倒也狡猾,反覆騷擾下,又奪回了一些據點,不過好在無傷大雅。
劉徹接見了諸位將軍,只不過除了慶賀,其他的隻字未提。
歡慶的時候,自然不是說不開心之事的時機,衛青只好把疑問先藏在了心中,舉杯歡騰。
宴席結束後,其餘諸將都離開了,不過衛青還留了下來。
劉徹本想最後再走,但見衛青沉默坐席上,一言不發,心裏有了好奇。
“衛青,你有什麼事想和朕說麼”
衛青面色一滯,片刻後嘆道:“陛下目光如炬,衛青是有事要說,那”
“打住,讓朕猜猜,你是不是爲了李息的事情而來”
“陛下料事如神,微臣不如”
劉徹自動忽略了這些溢美之詞,抿嘴道:“關於李息封侯不賞一事,朕心中自然有數。
李息李廣李蔡都是隴西李氏這一支的族人,李息是北地郡鬱郅人,與李廣應該系出一門。
李廣和李蔡是堂兄弟,李息與李廣的關係應該遠一點兒,但絕對不會超過九代。
李廣誤了軍機,竟是迷路了,朕念他後又出擊匈奴,小立一功,將功抵過,剛好平了,不予賞賜。
其他兩路人馬本爲牽制,是勝是負不太重要,能掩護你這一路主力人馬就行,所以小以封賞。
按理說,你這一路立下大功,本應盡皆加封加賞,但李息一事,卻是受了李廣牽連。
明面上,朕定李廣是將功抵過,但功是不足以抵過,延誤軍機是重罪,只好讓他堂兄弟李息代爲扣賞嘍。”
衛青這才恍然大悟,但心裏仍有一絲顧慮,他還有話說。
“這歸根結底不是李息之錯,陛下是否可以解釋一番,免得李息將軍心中鬱郁”
“你去做吧”
“我”
劉徹笑了笑道:“對啊,朕的大臣們個個是好手,上馬可征戰四疆,下馬能治理一方,這點事還能難到你衛青大將軍麼”
衛青明白了,這事由皇帝去做的話,就丟了威嚴,自己出面,是最好不過的了。
抽了抽鼻子。
衛青微笑道:“這件事,臣保證辦好,包陛下滿意。”
這衛青,真是個好臣子。
劉徹感覺自己撿到了寶一樣,哈哈大笑道:“你與你姐姐一樣,生性純良,仁善,得你姐弟二人,一內助一外援,朕心甚慰”
“姐姐大概想陛下了,小半年了,不知據兒清兒認了多少字,長了多長的個子,陛下何時班師回朝呢”
一提到他姐姐,衛青就想到了兩個侄子侄女,心裏多了些暢快。
“快了快了,半個月左右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