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上谷戰事頻仍,軍民疾苦,已經是入不敷出了。
匈奴可恨,但郝太守爲朝廷保了一年多太平,請大將軍在皇上面前奏明情況,希望朝廷能體諒一二。”
“哦是這麼回事。”
衛青沉默了好久沒有說話,作爲大將軍,有些東西他也不可以逾越。
此時,他也有自己的難處,依照朝廷制度,上計乃丞相職責所轄,中朝直接插手,不合規制,難免有人議論。
好事者更會散播謠言
還有就是,代理丞相署理朝事的李蔡,雖說早年曾經跟隨他出徵,有過顯赫戰功,曾經也是一條鐵血丹心的漢子。
可是,在入朝之後,藉助中外朝,與御史大夫嚴助並列,他卻變了一個人,熱衷於應酬逢迎了。
同朝奉君,心卻相隔了。
再難回到從前模樣
當然,衛青也沒有絕情到回絕郝賢的要求,在吩咐府令送客的同時,他說了一句話:“倘若遇到機會,本官自會說話的,你先等着。”
“如此,大將軍仁賢,下官代太守謝過大將軍了。”
離開大將軍府,長史便不自覺地,有了一種隱隱的擔憂。
回到驛館,他反覆地摩挲手中的計簿,一時沒有了睡意
他也不知道迎接他的會是什麼,而朝廷又是否會計較那些。
戌時三刻,衛青已穿過北闕,來到未央宮宣室殿門前,躊躇不前,片刻後,他輕聲向守候在外的包桑問道:“皇上他還在批閱奏章麼”
包桑努了努嘴,低聲道:“已經批完了,正和小霍將軍在裏面談論兵法呢小霍將軍真聰明”
“這還是煩請公公稟奏,就說衛青有急事上奏。”
“大將軍稍待,咱家這就進去。”
看着包桑進了宣室殿,衛青便將腰間的寶劍摘下來,準備掛到劍架上。
只見那上面也放了一把寶劍,不用說,那是霍去病的。
自從當初見了一面之後,霍去病在劉徹心中的地位與日俱增,只要有空,劉徹就讓他待在侍中,閒暇之際,君臣談論兵法,相語甚歡。
而多次與衛青交流演習,幾次三番打下來之後,讓霍去病成熟了許多,他對兵法有了濃厚的興趣,而且能夠結合自己的臨陣決斷,延伸發散,每每總有“新見”獻給皇上。
相比之下,衛青因爲忙於署中公務,很少與皇上如往昔那樣沒有拘束地交談了。
這也是必然的,霍去病還只是個少年,身份合適,自己呢早已不是個白身了。
他心頭倒沒有什麼失落,畢竟是自己的外甥,只是羨慕少年人那種生機勃勃的樣子。
想想自己,眼看就要進入而立之年,心中就多了幾分焦慮。
人這一生苦短,時不我待,他已經在內心打定主意,要向皇上請求,親自統率三軍,再次出境與匈奴決戰,爭取在黃金時期,爲大漢朝立下汗馬功勞。
衛青正想着,包桑便出來了,沒得說,肯定是劉徹宣他進殿。
他看見衛青,就招了招手:“愛卿也快來聽聽,朝廷如若像霍去病這樣的將領多一些,何愁匈奴不滅”
“承蒙聖愛,臣不勝感激。”
當着衛青的面聽到皇上的褒揚,霍去病心裏既高興又不安,生怕出了這殿門,舅父會指責自己過分得意。
除了母親,也只有衛青與他最親了,畢竟是朝夕相伴,衛青的不怒自威,有時候也會震攝住霍去病。
但衛青此時已經沒有心思去顧及這些了,他倒是沒在狀態,心中想的惟有上谷的戰事。
“啓奏陛下,上谷太守郝賢有奏章呈送,恭請皇上聖覽。”
劉徹打開奏章,瀏覽一遍,眼裏就掠過異樣的光芒,他高聲對霍去病道:“拿燈來,朕要看看”
來到漢匈形勢圖前,劉徹的目光由東向西慢慢移動,最後停在河西以外,他回頭向衛青問道:“匈奴軍此舉意圖何在,他們又不安分了”
霍去病插話道:“依臣觀之,匈奴進犯上谷,不過只是誘兵之計,欲誑我軍進入漠北,待陷入漠北之後,便會露出獠牙。”
劉徹沒計較那麼多,只是接着問道:“哦那依愛卿之見這一仗該如何打呢”
“臣以爲匈奴軍必在漠北一線設伏,因此我軍不可輕進,我軍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仍可設伏於冶水兩岸,待敵撤退之時,我軍乘勝追擊,定可大勝。”
“哦不錯。”劉徹點點頭朝衛青問道:“愛卿的意思呢”
“臣捕獲匈奴單于季父羅姑比後,曾審問過他的當戶,據其供詞所言,漠北當口,以休屠王和渾邪王爲主,更有大小十數個部落。
他們雖爲同族卻各自爲政,單單隻服從於單于,相互之間卻也常常結怨,而休屠王與渾邪王也以爲,祁連山山高萬仞,終年積雪不散,飛鳥猶不能過,何況人呢”
“有理,你看,這翻越了祁連山,愛卿以爲可以嗎”
衛青道:“兵法有云:上下同欲者勝,以虞待不虞者勝。而上下能否同欲,要在爲將者的謀略,只要我軍戮力同心,一致對外,勝券在握矣”
“愛卿能不能再說得詳細些”劉徹笑了笑道。
“既然匈奴部落不齊心同攻,所以如若臣此次依據河西之地,必先得攻擊分散衰弱之敵,先咬一塊肉,各個擊破,則敵不堪一擊。
據張騫大人言,河西以外金城、令居一線,以烏山分嶺,共有五個部落,皆彈丸之地,我軍倘能越過烏山,定能初戰大勝,震懾敵酋。
繼而向西北進發,則能力克渾邪王和休屠王之軍大軍所過之處,降者存,而抗者誅。”
在劉徹沉思之際,衛青覺得自己此刻惟一的選擇就是抓住機遇,讓皇上准許他作爲出征大漠的統帥:“皇上,臣願率領大軍,兵出河西,繼續北上。”
幾乎就在衛青說話的同時,霍去病也向劉徹請戰:“請皇上恩准臣同大將軍一齊抗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