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隨着紗布落地，身後的護士尖叫了一聲，然後一個不小心手中的托盤便落到了地上，發出了刺耳的響聲。
李君驍的眼神有些不悅的看了身後的護士一眼，嚇得她趕緊彎腰去收拾地上掉落的東西。
蘇知意茫然的看着李君驍，似乎也從他的眸光裏看到了自己。
“棠棠，你”李君驍沉了沉氣，半響才說：“已經恢復了一些了，不錯。”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沉重，蘇知意也明白並不是他說的那麼回事。
蘇知意一直背對着夏文芳，她知道自己不能彎腰不能喪氣，只能脊背挺直的坐着，彷彿什麼都不在意。
重新上好藥，李君驍叮囑道：“下個星期再來一次就差不多結痂了。”
“會留疤嗎”夏文芳將李君驍拉到一邊小聲的問着，她一向膽小所以剛剛根本就沒敢看，但是從那護士的態度她也隱約猜到女兒的情況並不太好。
李君驍看着她眼裏的關切，似乎有些不忍，良久纔開口：“會。”
他不忍騙她，所以明知道事實殘忍也選擇告訴她。
夏文芳一直都知道事實，但是她卻還是忍不住再問一遍，她希望有專業的人士來否定自己。
如今，這夢卻碎了
蘇知意一個人坐在醫院走廊的窗臺上，看着窗外的薄霧，今天的天氣並不好，冷的手都不敢往外伸，但是她知道，此刻比身體更冷的是心
剛剛她從李大夫的眸光裏看清了自己，看清了那個半張臉已經像鬼的自己。
分明已經結痂了，但是李大夫卻還是給她換藥給她纏紗布這樣來糊弄她。
她開掛歸來又怎麼樣，這張臉還是這張臉，絲毫沒有改變。
“李大夫，有病人在等您。”
李君驍和夏文芳正沉默着站着，然後就聽到不遠處的病房裏傳來的護士的呼喚聲。
“行，君驍，我就不打擾你了，你快去忙吧。”夏文芳雖然心裏難受，但是還是強打起精神。
“文芳，你也別憂心，以後科技越來越發達，肯定是會有辦法的。”李君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像在安慰小孩子。
“謝謝你了，君驍。”夏文芳誠摯的說，他們認識了三十年了，很少這樣表達謝意，以前根本一個謝字都不會說的。
聽着她的話，李君驍一愣，隨即溫柔的笑了笑：“能幫到你我很高興。”
真的，很高興。
“行了，你快去忙吧，有病人還在等着你呢。”夏文芳往他身後的辦公室看了看，模糊間看到了一個高大瘦削的身影。
“沒事，不是什麼要緊的病。”李君驍笑着搖了搖頭。
顧西洲將自己全都包裹在軍大衣裏，手抱在胸前，腳下隨意的輕踢着門框：“怎麼李大夫還不回來”
“他正在跟病人家屬說話，馬上就能過來了。”知道他的身份要緊，所以護士趕緊解釋着。
他有些不耐煩的從門邊站直了身體，然後就要直接朝着不遠處正在交談的兩個人走去。
剛走了幾步，他便聽到了輕微的啜泣聲，然後不知怎的他竟然鬼使神差的停下了腳步，朝着聲源處看了過去，結果就看到正坐在窗臺上目光看着窗外的龐大身影。
她的臉上帶着口罩，所以看不見表情，儘管看不見她的憂傷，但是他的心臟還是不由得猛的一縮。
順着她的目光他也看向窗外，窗外的天氣並不好，薄霧一直沒有消散，窗戶外正好生長着一棵枯樹，樹杈上還結出樹掛，在樹梢的位置就像是長條的水晶。
“棠棠，咱們走了。”不遠處傳來溫柔的女聲，似乎在呼喚着面前正發呆的人。
她似乎反應了下，然後飛快的抹了把眼淚，動了動身子。
顧西洲腳步急轉，轉身回了辦公室，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坐在辦公桌邊的椅子上。
他閃身進入辦公室的時候，蘇知意也正從窗臺上跳下來，一邊拍了拍褲子上的土，她一邊看向正走向她的兩個人。
“快跟李叔叔說再見，咱們要走了。”夏文芳見蘇知意不說話，就溫柔的提醒着。
“李叔叔再見”蘇知意的眼睛紅通通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剛剛哭過，李大夫一眼就看了出來，但是卻沒有說什麼，只是跟她們揮了揮手。
“文芳，下個星期再來一趟吧。”
“好的，我記住了。”夏文芳回答完之後就擺了擺手，然後拉着蘇知意離開。
李君驍站在辦公室的門口，目送着她們離去，久久的站着。
直到看不到她們的身影，李君驍轉身準備進屋，但是剛一轉身，就跟身後的人撞了個滿懷。
“李李大夫”顧西洲也正出神的看着什麼，所以沒有注意到他的突然轉身，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尷尬。
“這兩天感覺怎麼樣了”李君驍沒有多想，率先走進了屋子裏。
顧西洲停了一下，然後便趕緊追了上去：“感覺還行，沒覺得哪裏有什麼不舒服。”
“那就沒什麼事了，你當時只是受寒了，經過這兩天的調理，現在不用吃藥也可以。”李大夫頭也不擡的說。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但是我爺爺還是堅決讓我來醫院看看，一會兒回去我把這話說給他聽，他也就不再擔心了。”
李君驍點了點頭，然後低頭處理自己手頭的工作，身邊靜悄悄的，他以爲顧西洲已經離開了呢，可是一擡頭就看到顧西洲正坐在辦公桌的對面。
“怎麼還有事”李大夫有些疑惑，便停下了手頭的工作。
顧西洲本來一直犯嘀咕的是自己的突然昏迷，可是醒來後他真正想不明白的是自己的的突然清醒。
雖然很多人都跟他說是李大夫妙手回春，可是顧西洲卻怎麼也不能相信，他似乎鼻間還能聞到那種清新的味道。
於是他忍不住問出口：“大夫，那天是你救了我”
李君驍沒有想到他會有此問，愣了片刻才真誠的說道：“不是我，起碼我覺得我沒做什麼，我進門的時候你已經開始轉醒了。”
“那、那能是誰”難不成是他自己的的強大意志力戰勝了病魔
但是那種如臨幽境的感覺卻那麼強烈，那種他在夢裏如同溺水之人的感覺清晰的彷彿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