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頭不大,但比起幾乎看不見的劍墨來說還是很大了,所以劍墨便全部籠罩在了拳頭之下。
何爲霸道?那即是這隻拳頭出現之後,天地間再無其他。
蘇永曾有詩云:“一抹新晴春色俏,欲行芳草紙鳶飛,蒿外曉風微。”
拳意如同久雨後的心晴,輕而易舉地牽動了所有人的心神,將主動權牢牢握在手中。
所以拳意在前,勢不可擋的劍墨再不能進。
君子劍意不困詭劍之風,不懼生劍之浪,不落破劍之雷,卻在最後的那輪炙陽那裏停滯不前。
卜出名福至心靈,心隨意動,意引拳行,那隻光點凝成的拳頭就此揮落。
雲銷雨霽,彩徹區明。
宛如一切都沒有發生,又似乎一切都是幻相,炙陽,風雷,劍墨,光拳……全都消失不見。
卜出名長劍拄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氣,剛纔他以劍揮拳,已經消耗了八成的精氣神,他現在感覺虛弱無比,甚至隨時有可能倒下。
付豪嘖嘖稱奇,他還是頭一次見到別人將他的袖裏拳模仿到三分神意,而且此人還是個劍客。
要知道,他也只在卜出名面前施展過一次袖裏拳而已,當時他的心神還沉浸在神離之境當中悟劍……這卜出名,當真是個天賦異稟的奇才啊!
半晌,演武場下的衆人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
“咦,我怎麼走神了?卜出名接下第二招了嗎?”
“嗯?你這樣一說,我好像也差點睡着。應該接下了吧,你看卜出名不是還站着嘛,而且鹿宗主也還沒離開。”
“有道理,不過我怎麼沒有多少印象,剛纔不知道爲何腦子裏忽然出現了一副山水畫,還有一隻拳頭,真是奇怪……”
“我也做了同樣的夢,並且我還記得風雨交加,浪潮拍岸,然後雨後天晴呢!”
“莫非是剛纔中的毒還沒徹底去除,纔是我等產生了相同的幻覺?”
“有道理……”
他們不知道,是鹿思仁和卜出名二人的劍意已經強到足以影響周圍的人,並非苦夢丹心的後遺症。
鹿思仁面色凝重,他持劍而立,袖袍隨風輕飄,依舊淡定從容。
接連對卜出名揮出兩劍,對他沒有太大影響,但是鹿思仁對剛纔卜出名在最後使出的那一式很感興趣。
雖然對拳法的領悟不如劍法,但是鹿思仁作爲聖劍宗宗主,本身又是九品高手,眼光自然非比尋常,他能肯定那絕不是劍意,更像是拳意。
那道拳意霸道無比,氣吞山河,若不是卜出名已經力竭,並且對這拳意的掌握不是很圓融自如,他僅剩的君子劍意恐怕早就被碾壓而過。
而且。鹿思仁有種猜測,這道拳意正是卜出名能將他的三大劍意融爲一爐化爲劍意之界的基礎和核心。
不管怎樣,這卜出名已經給了自己兩次驚喜了。不知在他近乎強弩之末的情況下,又怎樣面對自己的第三招?
鹿思仁擡頭看着卜出名,緩緩地道:“剛纔的第二招,很有趣,也很強大。”
有趣是指那道他也看不透的拳意,強大是卜出名能接下他的君子劍。
此話一出,全場譁然,就連很多聖劍宗的長老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鹿宗主是什麼人物?很強大,也很死板,他所認定的斷無更改之理,他所同意的斷無不做之由。眼下宗主不但對一個年輕人如此認真,並且幾次三番給他改變主意的機會,難道宗主真的覺得卜出名是個可造之材,不願給予打擊?
卜出名強撐着站直身體,道:“多謝鹿宗主的好意。”
他知道鹿思仁看穿了他想要跟真正的劍道高手過招的想法,也知道鹿思仁這句勸告實質上是一種暗示。
“你想要過招的目的基本已經達成,如果讓我使出第三劍,那不但沒有任何接下來的可能,另外還會深受重傷。”——這便是鹿思仁這句勸告的背後意思。
卜出名內視己身,丹田淵海一片混亂,渾身內力真氣所剩無幾,經脈受損疼痛難當,果然若不是靠着一股氣,他就要倒下了。
“果然不愧是九品的高手啊……”卜出名慘然一笑,卻不小心扯動了身體,又是一陣疼痛。
“但是,即便如此,我也想親身體會聖劍宗宗主的最強劍招,哪怕是死……”
卜出名眼神重新變得熾熱,他現在處於什麼狀態,就是明知道眼前的山高到爬到一半就會暈倒他也想要爬,明知道面前的湖深到他碰不到底他也想去遊一遊,明知道身邊的火堆熱的足以燒死自己他也想去觸摸感受那種溫暖。
飛蛾撲火,至死方休,不僅是卜出名的生之劍意,亦是他現在的真實想法。
他想出名,他想讓該看到的人看到,他想去挑戰那個人,他想在江湖上留下自己的傳說……但除此之外,他是名劍客。
不爲劍客,恐怕永遠無法理解這種心情,這一刻,心中的渴望超過了對死亡的恐懼。
卜出名似乎又有了一些力氣,他真摯地對鹿思仁說道:“鹿宗主,請出手吧!”
顧願之緊抿嘴脣,他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場中那個男子,他心中的真正的大俠,此刻又多了一個身影。
付豪看着卜出名,此刻這個搖搖晃晃但是就是屹立不倒的身影與楚江畔那個跟着他一板一眼地練鬥勢卦霹指的那個有些呆萌的青年重合在一起,他知道此刻的卜出名,纔是完整的卜出名。
圍觀衆人有爲卜出名加油的,也有嗤笑他不自量力的,更有隻是想看熱鬧的……但這一切,都已經與卜出名無關了。
他的耳中什麼都聽不到,眼裏只有面前的鹿思仁,準確地說,是鹿思仁手中的劍。
鹿思仁再次認真地看了卜出名半晌,才說道:“接下來,是我的最強一劍。”
他同意了卜出名的要求,並決定用自己的最強一劍爲比劍大會的最後一道關隘作結。
鹿思仁開始揮劍。
他沒有多少玄妙的招式,亦沒有漫天的風勢,更沒有劍氣縱橫劍光凌掠的景象出現,他只是揮劍。
由慢到快,由左由右,形無定式,招無定法,沒有多少美感,但卻說不出的流暢通透。
幾乎所有人都被他的揮劍吸引了目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