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對於齊朢豐和司馬靜而言這一戰到底意味着什麼。
他也不曾深思。
正如他不曾深思殷明爲何執意要保天下百姓,而忘記了這麼做很有可能連天元城也無法守住。
事實上,楊子銘一開始的想法與殷明並不一樣。
他與白彥的想法倒很接近。
按照儒家道義,人命雖然關天,但有志之士,殺身以成人。
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
而他們爲那些輕於鴻毛之人而死,似乎並不值得。
衆生平等那是甘樂的大道,並非楊子銘的道。
楊子銘更在乎的是如何保全現有的人族精銳。
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如果連“生”的希望也被湮滅在所謂的仁義之中,那麼後世之中將再無任何人來傳承仁義。
所以他與白彥的意見相當同意,固守天元城。
固守天元城的好處一眼便可瞧見。
八部士兵若全部固守天元城,別的不敢說,至少與妖魔大軍大戰三年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前提是天元城的文道屏障能夠支撐三年。
只要天元城的文道屏障足夠強橫,那麼憑天元城之中的人族強者,要與妖魔大軍周旋三年,豈非很簡單?
而這樣一來,妖魔大軍銳氣盡斂,到時候便是人族反攻的機會!
但殷明卻並未採納他的意見。
殷明說,“一個都不能少。”
或許這是迂腐之見,或許這是殷明固執己見,又或許這是殷明過於自負與自傲。
但無論如何,他們已經按照這個方針在實施抵抗。
所以此刻,當楊子銘看見齊朢豐與司馬靜同時朝着四尊天妖衝去之時,他的心神不由狠狠一震。
他們爲什麼要如此捨身忘死呢?
難道他們也是儒道中人?
難道他們也知道什麼是捨生取義?
可是他們一個是佛道中人,一個是道家中人,與儒家根本不沾邊啊!
但他們依舊衝在了最前線,用行動證明他們對這一戰的態度!
劍鋒橫掠,三千丈的劍芒霎時間擊中了赤芒的額頭!
“呼!”
只覺這只是一口氣的聲音,赤芒的腦袋立時滾落,眼珠子瞪得比天上的殘陽還大,一點生氣也無。
但妖氣瀰漫的空間裏,獰嶽的龐大身軀卻忽的出現在齊朢豐的身後。
“呵啊!”
獰嶽那如利刃一般的尖爪立時穿破了齊朢豐的胸膛!
“吼!”
這時震耳欲聾的咆哮聲從曷骨口中傳來,齊朢豐握着長劍的雙手被他活生生拔斷!
“啊!!!”
淒厲的慘叫聲從虛空之中傳遍整個賀西走廊!
“齊兄!”
穆雷,楊子銘,皆是大驚。
可此時,齊朢豐的身軀如斷翅之鳥一般從虛空墜落。
“受死吧!”
司馬靜手中的長槍終於在這一刻劃破了天際!
那一點寒芒在獰嶽的目光之中極具縮小,到最後只剩下針尖大小的一點光。
寒芒徑直洞穿了獰嶽的腦袋,可是司馬靜卻也噴出一口鮮血。
“曷骨!”
“唔哈哈!”
楊子銘與穆雷憤怒的吼叫聲並未擊退曷骨,反而讓他臉上浮現得意的詭笑。
眼見下方人族生命線上的缺口越來越大,穆雷咬着牙轉頭撲向下方妖魔大軍。
楊子銘的眼睛裏充血,齊朢豐和司馬靜同時隕落,化爲枯葉一般緩緩飄落在他的眼前,墜入早已被鮮血侵染的大地。
湖筆出現在他的手中,文氣盪漾在他的四周。
這一刻,楊子銘的氣息拔升到頂峯,真聖巔峯的氣息暴露無遺。
“待到秋來九月八!”
“我花開後百花殺!”
文氣自楊子銘的體內不斷狂涌,在虛空之中凝結成一朵朵樣式怪異的潔白花朵。
只見那花心之中,一道道文氣瀰漫,有一股大道氣息在其中流露。
“沖天香陣透天元,滿城盡帶黃金甲!”
湖筆揮動,原本潔白的花朵頓時變得金黃!
下一瞬,漫天花朵好似一個個士兵一般,又好似漫天黃色的星星一般,全部圍繞着楊子銘不斷旋轉!
“找死!”
曷骨與骷目同時往前擠壓而至,龐大的身軀似乎連虛空都碾碎了。
只見兩妖各施祕法,漫天妖氣化爲一柄漆黑如墨的奇怪妖刀,看上去的確很像刀,但卻短了些許,類似匕首。
那墨黑妖刀出現在虛空的瞬間,穆雷只覺自己體內的文氣忽的一竄,好似要破體而出了一般!
但虛空之中的楊子銘卻兀自不覺。
只見他望着曷骨與骷目,湖筆在身前微微滑動,漫天星光頓時融入他的體內。
下一刻,楊子銘雙眼之中綻放出璀璨金光,兩束洞穿天際的金光霎時間穿破了虛空中的黑雲!
可就在兩束金光急忙射中曷骨與骷目之時,妖刀凌空飛躍,殘影未散,妖刀的氣息卻已然到了楊子銘的身前!
“楊兄!”
穆雷飛身前來,但卻被一股強烈的文氣所阻。
楊子銘站在虛空雙手捏印,《書》經立時擋在了他與穆雷身前。
而這時,妖刀已經擊中楊子銘的眼睛!
“砰!”
只聽虛空傳來一道巨響,金黃光束頹然消散,而妖刀也破碎。
楊子銘的半跪在虛空,雙眼血流如注。
而對面的曷骨與骷目也是倒飛萬丈,渾身上下破碎不堪,只是心臟還在跳動。
楊子銘的痛苦常人根本無法想像,但他卻始終未曾出聲,只是緊咬着牙齒,一張臉忽的變得猙獰起來!
“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筆爲君死!”
楊子銘的身體忽然在虛空之中迸發出耀眼的光芒,這一刻,即便是遠在天元城的儒家弟子也都能看見。
天書院頂端的文道氣運一時間宛如滾滾長河般鋪卷而來,注入楊子銘的體內。
而後只見楊子銘一擡手,在虛空之中勾勒出一幅儒家異象。
“楊子銘!”
白彥的聲音在這時從後方傳來,穆雷驚覺回頭,只見白彥正領着一衆人族強者前來!
可此時,楊子銘已經捨身撲向曷骨與骷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