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謝天謝地，李偉不是一個青面獠牙、凶神惡煞、三大五粗的人，但願他不會是心狠手辣的人。
李偉說：“你膽子倒不小。”
花如練好奇起來：“你怎麼入了這行是不是當初有什麼苦衷”
李偉重新躺下，見今晚的人算是投緣，才說：“我也是孤兒，很小的時候，流落街頭，乞討爲生，總被其他大人乞丐驅趕和欺負。”
花如練聽到是這樣的基調，就知道假如他不是撒謊的話，那麼其實他也是迫不得已了。
李偉繼續說：“那時候，我大概6歲，實在很餓很餓，天也冷，在北方，大冬天，我只有一件襤褸襯衣，滿頭疥瘡，身上也很多傷疤，有些是跟狗搶食被咬的，有些是被人打的，常常是舊傷未好新傷就來。”
花如練能想象到那個畫面，只要是個人，見了這樣的孩子，都會心疼的。
她去拍拍李偉肩膀，說：“過去了過去了。”她甚至有點像抱李偉，但並不敢越禮。
“過不去，一生都會記得那樣的時光。那時候我沒有名字，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了。我甚至忘了，我是怎麼流落街頭的，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打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是一個靠乞討爲生的小孩。我沒有地方住，沒有東西喫。我也不懂什麼兒童救助站，更加不知道怎樣尋求幫助。那時候，沒有人會幫我，也沒有人會可憐我，我只會遭到別人嫌棄和欺負。你可能很難想象，但那時候就是這樣。我不知道爲什麼，電視裏總是說誰誰又做什麼善事了捐贈多少身家了，可這樣的善事這樣的救助，從來就落不到我頭上，都不知道是誰受益了。”李偉說着，眼中閃過淚光。
不管什麼時代，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都是常有的事情。
這個世界，如今衆人大多喜歡關注光鮮亮麗的人和事，炫富的會有一堆人圍觀，譁衆取寵的明星打打鬧鬧會有一堆人追捧，哪個哪個明星離婚出軌了，會有一堆人出來湊熱鬧，但是這些需要幫助的羣體，卻鮮少受到衆人關注。
他又說：“我沒有辦法，乞討不成，就只好偷。爲了求生，慢慢也算偷出了點心得來。要不死，要不就偷。”
“所以，你這一身功夫，就是那時候練就的”
李偉搖頭，說：“那些只是小兒科。那時候，像我這樣行乞的小孩其實不少，有些比我大有些比我小，我們會抱團取暖，自發形成團伙，一起行乞或者偷盜。這樣的日子已經很苦了，最苦不堪言的是，我們還要躲避人販子，被人販子捉到更慘，拗斷你的手手腳腳讓你去乞討，乞討不夠數沒飯喫還要捱打。我們的團伙原本有7個人，有3個被人販子拐走了，還有一個，是活活餓死的。我們是那麼那麼的無助，什麼都不能做，那時候，我們甚至連自己什麼時候餓死都不知道。”
花如練聽了之後覺得很心酸。她曾聽過趙尚之說，花遇瑤當年是從人販子手上買回來的，真不知道她當年到底吃了多少苦。
她重重嘆出一口氣。她看到李偉沒有任何表情，但是眼睛已經有淚，她說：“我以爲自己的童年已經夠慘夠苦了。”
“我從小就知道生活到底有多麼冷酷無情。”李偉說。
花如練又再去拍了拍他肩膀。
李偉說：“我都記不清這樣的日子到底過了有多久，後來有人在街上發現了我們，將我們三個統統帶了回去。那一天，我很開心，因爲我終於可以洗澡了，也終於可以剪頭髮了，有人把我們弄得乾乾淨淨的，給我們衣服穿，給我們地方睡，還給飯我們喫。我們以爲總算苦盡甘來，覺得自己一下子就從地獄升上了天堂。”
“但其實，這個人和人販子沒有什麼區別，他把我們帶回去，是讓我們幫他偷，他教我們偷盜的功夫，從偷花開始，慢慢到偷錢，然後再到偷珠寶，偷名畫，甚至還偷”他停了下來。
花如練知道，甚至還偷印版。
“你們小的時候，沒有能力沒有本事，就說不得不屈服於他，現在都這麼大了，怎麼還會受他牽制”花如練問。她彷彿聽出來了，李偉並不會有偷盜的心癮，他好像還並不是很願意偷，要是這樣的話，讓他說起印版下落，還有一絲希望。
“他手上掌握了我們每次行動的證據。再說，我們不偷，好像也沒有別的本事謀生了。他雖然是利用了我們，但是，他終究沒有待薄我們。”
“軟硬兼施，厲害。”花如練沒有想到，李偉身後還有一個團伙。
李偉嘆氣，說：“假如不是他，我們可能會繼續沿街乞討，可能會被人販子捉住，也可能會餓死。在生存面前，我們沒那麼多選擇，一個靠行乞爲生的小孩子，哪裏會懂那麼多是非對錯道德法律有口飯喫，已經謝天謝地了。”
花如練也跟着嘆氣。
李偉沒再說話。
花如練問他：“天使之淚是你個人偷的還是他讓你偷的”
李偉不說話。
花如練再問：“你是怎麼偷的我看新聞介紹，說這一次都是採用了高科技的防盜系統，你在關燈後的十秒鐘就可以偷盜成功太厲害了吧你到底是怎樣做到的”
李偉怎麼會輕易告訴她這些，他把臉別轉過去，說：“說了你也不會懂。”
“那，你是什麼時候將天使之淚放到我衣兜的竟然可以瞞過那麼多人的眼睛。”
“你猜”李偉逗她。
“是問我你女友在不在廁所的時候，還是我快速走過通道的時候”花如練想來想去，也只有這麼兩個機會是他最方便下手的了。
“自己想。”李偉還是不告訴她。
“那麼，在你後來慢慢長大之後，自己能不能漸漸可以分出是非對錯了漸漸知道偷竊並不是好事”花如練問。
李偉不願回答她這個問題，他說：“你到底還讓不讓人安安靜靜地看個煙花了”
花如練且了一聲，說：“明明是你自己拉着別人當你的聽衆。”
她說着，覺得困了，打了個哈欠，說：“你如果要殺我，能不能等我看完煙花再動手”
她靜靜躺好，靜靜看着滿天的煙花。
這一次的煙火可算燒得久了，她過足了眼癮。
而後，什麼時候睡着了也不知道。
李偉倒沒有這麼容易睡，他叫了幾聲花如練，發現她並沒有反應。
他便搖搖頭：“厲害，和綁匪一起也睡得這麼安心，到底是什麼人啊”
而後，他自己也睡着了。
第二天，兩人被拍車聲吵醒了。
花如練剛剛醒來的時候，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在出任務，她翻了翻身，伸了伸懶腰又繼續去睡。
等下，她現在可是和李偉一起的。
天已經亮了，如紅氣球般的太陽已經升起，她平安度過了一夜。
那麼，是誰來拍門還有誰知道他們在這裏
不會是警方這麼快找過來了吧
那可不行啊，警方一旦找來，她的計劃就全盤被打亂了，她連忙起身。
李偉又把她按了下去，低聲跟她說：“想活命就先躲好，不要出聲。”
花如練點頭。
李偉搖下車窗。
花如練便躲到後座上，伏下身子，認真聽着一切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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