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那妖魔陣營後方,一輛金色戰車上站着爲金袍天帝,其勢威凜寰宇,睥睨四方。
戰車側方,飄揚着一面黑幡,遮天蔽日,不斷有妖魔從中奔出,嘶吼着投入戰場。
正當沈倫疑惑時,戰車上的天帝的目光似乎跨越了時空,對上沈倫的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諸天星辰皆在腳下,四海八荒唯我獨尊,只一剎那,沈倫心生臣服之意,幾欲跪拜。
“他是誰我憑什麼跪他”
不知爲何,沈倫心底猛地跳出一句話。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他最討厭那些自以爲高貴,就高高在上的人。
沈倫猛地直起腰桿,和那雙眼睛對視。
片刻後,沈倫發現對方並非在看他,而是隔着時刻,看他所站位置的“人”。
“低頭身可死,魂可滅,傲骨難棄”
“天欲滅吾妖族,豈甘引頸就戮聖人呵,天道奴僕,吾不屑同伍”
“吾聞后土化六道,欲以輪迴煉妖魂,故煉萬妖幡,收天下妖族真魂開妖界,天下妖族自此不歸天管,不歸聖管”
“量劫起,天下殤,巫、妖各去其半,道友執念矣”虛無縹緲的聲音飄忽不定。
“可笑,爾等所爲,吾不知天下有聖,量劫不止,天下無聖,萬世太平。吾當殺聖,以定乾坤”
金袍天帝拔地而起,一口古鐘盪出低沉的鐘聲,便見畫面破碎,時空斷裂,混沌一片,而混沌中,有一道不滅靈光,浮浮沉沉。
沈倫福至心靈,明白此處便是金袍天帝所說的妖界。
顯然,那場曠古爍今的大戰,以巫、妖兩族退出歷史舞臺而落幕,金袍天帝死前,將萬妖幡送入混沌,歷經歲月,不知爲何流落龍宮,成爲龍族收藏品。
沈倫望向不滅靈光,內蘊無盡道則,生機勃勃。
沈倫又看見無形之中,有一種莫名的力量朝它匯聚,他在那些力量中,看見了諸多念頭。
“不愧是城主”
“太感動了,我等妖族,避於羣山,晝伏夜出,卻仍被人族尋上門,一句斬妖除魔,幾百年苦修化爲飛灰,唉,天下的妖聖若都如城主這般,妖族振興有望。”
“黃老道打着天子名義,排除異己,自命玄門正宗,可笑可笑,堂堂截教道統,竟淪爲旁門邪道,與妖魔爲伍,甚至還不如妖族有骨氣,可悲啊”
幾百上千個念頭,匯聚成對沈倫的敬佩,凝成絲絲縷縷的信念,被不滅靈光吸收。
就好像一枚種子受到雨露的滋潤,它開始萌芽了,孕育出新的生機。
眼前一幕幕,震撼沈倫心靈,他傻眼了。
搞毛線,自己隨便說了句話而已。
沈倫忘了,這可是言出法隨的世界,說話是要負責任滴
就在沈倫發呆時,那道不滅靈光緩緩凝成一團,像是一個球,又從中逸散出一縷細如髮絲的非白非黑非紫非紅非卻又似乎包含所有顏色的元氣。
“好東西啊”
沈倫眼睛瞪亮,望着那團光,可惜,沒有第二縷出現。
“人要知足,不能貪得無厭”
沈倫望向四周,他應該是神魂進入到萬妖幡中,怎麼離開呢
心念一起,沈倫感覺自己穿過某種介質,神魂歸竅,眼前再度出現竇嬰和衆道。
“危險”
沈倫渾身汗毛直立,才清醒,他就感覺自己被什麼人盯上了,背後的犀利的目光讓他心裏七上八下,是誰呢
楊戩、巫山神女
沈倫心中否決,看來是隱藏在城中的老怪物了。
不等沈倫多想,他又察覺一道目光從北方投來,帶着恐怖的煞氣,是真武蕩魔大帝,沈倫曾在其道場遠遠感受過類似的威勢。
然後是第二道,來自終南山,第三道,來自驪山一道又一道目光,從南贍部洲仙山洞天而出,投向此處。
沈倫:“”
又一次,他感受到了在金仙視線下瑟瑟發抖的感覺,上一次是孫猴子出世。
這次,難道自己摸了老虎屁股
沈倫心中忐忑,卻覺得自己不能幹站着,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他瞪向竇嬰。
說來慢,實際上沈倫話落,到現在,不過區區兩個呼吸的時間,竇嬰還在回味沈倫第一句話,晁錯的下場就是我的下場
哼
竇嬰心中冷笑,他可不是晁錯,他乃皇親國戚,曾有善卜者替他算命,說他將來必定飛黃騰達,出相入將,位極人臣。
雖然沈倫後面那幾句話對他胃口,但其好儒學,對妖、魔、道之流,內心厭惡。
竇嬰一擡寬袖,便見他取出密旨,他鄭重的朝北作揖,然後纔打開密旨。
密旨加蓋象徵天子權威的玉璽,但凡治下,百姓、鬼神、仙妖,皆受約束。
這道密旨纔是竇嬰底氣所在,至於方仙道的道士,不過是天子爲抗衡日益跋扈的黃老道而埋的伏筆。
竇嬰宣讀密旨,尋常人看不見,手持密旨的他,身後有一國之氣運翻騰,有黑色龍首俯視,威壓一方。
天子平定七國之亂後,漢朝國祚氣運如龍,正朝鼎盛邁進,其勢如火,仙神亦需禮讓。
漢初承秦律,續水德,國運便是玄色。
竇嬰朗聲漸大,音如雷霆,密旨言沈倫不尊天子,不守法令,濫殺無辜,兇殘暴虐,歷數沈倫十大罪,每出一罪,皆引天變,到最後風雲變色,黑雲壓頂,雷霆醞釀,象徵漢朝國運,審判沈倫。
“論罪,當誅”
竇嬰宣至“誅”字,話音方落,黑雲之中凝聚的雷霆按捺不住,粗如水桶的白雷轟隆炸響,白帝城中修爲低弱者,無不跌坐地上,修爲高深者,亦皆色變。
一道法旨誅仙神,真乃天威
唯獨天威下的沈倫很淡定,他負手而立,看得城頭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