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繼任者 >第29章 對話下崗職工
    這其實是一個老掉牙的問題,如果相關領導、相關部門秉公辦事,勇於負責,就不會惹這麼大的事。

    縣奮進機械集團公司下崗職工接二連三地給中央、省、市寫信,到省市上訪,最後一連幾天圍堵縣委、縣政府,要不是有人出了“損”主意,說省裏派出的縣委書記專門來處理此事,要下崗職工耐心等待,縣委、縣政府不知道要圍多久。

    縣奮進機械集團公司的前身是縣機械廠,縣機械廠的前身是農具廠,是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由一個小作坊發展起來的,主要生產農機具、鋼門鋼窗、小型起重機械等,上個世紀一度很紅火,是縣裏的支柱產業和納稅大戶。

    公司董事長周懷南還被評爲省勞動模範,要不是數字摻假,差一點就評上了全國勞模了。由於效益好,縣裏方方面面的人都給公司打招呼,要求安排進公司工作,使這個公司成爲安置人員最多的企業。

    可當市場經濟的旋風颳到這裏來的時候,這裏的管理體制、人員素質、機械設備完全適應不了,很快就一蹶不振。公司沒活幹,工人只好下崗。

    可月光縣是個窮地方,爲工人提供的再就業崗位太少或者說幾乎沒有什麼崗位可以提供,下崗工人的生活便成了問題,就鬧事,剛開始縣領導還想了一些辦法,譬如請求銀行貸款。

    公司欠銀行貸款7.5億多元,銀行很不想貸。但耐不過縣領導的面子,只好貸一點,可後來銀行再也不願意把錢往這個死窟窿裏填了,縣財政又拿不出錢來。但下崗職工每天是要喫飯的,問題就來了。

    其實,這個問題不難解決,辦法是現成的,將企業改制,說白了就是賣掉,讓職工買斷工齡回家,用賣企業的錢的一部分支付職工買斷工齡的錢。

    可問題就出在這,公司一些負責人堅決反對改制,縣長馬志也不同意改制,美其名曰是避免國有資產的流失。

    爲什麼不同意改制呢是因爲公司地處縣黃金地段,臨街有許多門面租了出去,再就是偶而能收回一些貨款、賣一些公司值錢的東西,公司負責人就照舊用這些錢喫喝玩樂,逢年過節“孝敬領導”。

    縣領導或主管部門也可以拿一些單據在這裏報銷沖帳,一些本不該由公司負擔的喫喝招待費用也由公司承擔。所以,公司負責人舒心、主管部門寬心、縣領導安心,獨剩下下崗職工傷心,正直人士寒心。

    公司露天場地上,應我的要求,臨時搭起了一個臺子,安裝了話筒。我拒絕了縣長馬志要求找職工代表對話的要求,也拒絕了縣公安局派人保護的建議,而是要面向全體職工,敞開心肺,公開對話。

    我曾要求馬縣長和我一起坦誠面對職工,但他推說工作忙沒答應。我知道下崗職工憋了很久,需要發泄,因此,我只有首先充當“受氣包”,等他們消了氣之後,再對話。

    下崗職工越來越多,有些是拖家帶口來的,小孩到處竄,大人無所顧忌地大喊大叫,對話現場簡直成了一個趕集會。

    對話開始,我要求有什麼說什麼,想罵什麼就罵什麼。此話一出,現場開了鍋,有發牢騷的,有要喫飯的,有要求發工資的,有要求賣公司分錢的,有要求報銷醫藥費的,有要求困難補助的。

    有罵公司負責人的,有罵貪官的,有罵共產黨的,罵天罵地罵這罵那,大家七嘴八舌,說來說去,罵來罵去。歸結爲一條,就是罵縣領導和公司負責人的良心被狗吃了,心太狠太黑,只顧自己逍遙,不管職工死活。坐在我旁邊的周懷南董事長坐立不安,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我泰然自若地坐着,極有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他們發泄完後,平靜下來。

    半個多小時後,吵吵嚷嚷的聲音漸漸小了,後來,就一點聲音也沒有了。

    現場出奇地安靜,成百上千雙眼睛齊刷刷地望着我,等待着、期待着我這個將胳膊吊在胸前的縣委書記“出招”。

    我開始說話了:“剛纔大家你說一句我說一句,不瞞您們說,把我的頭都吵疼了,實在對不起大家,我沒聽清楚您們說什麼。您們能不能推選幾個代表,就在這裏,把您們主要的想法和要求說一下”

    我說:“我初來乍到,情況不熟,又沒什麼本事。但有一點我是清楚的,離開了您們的支持,就什麼問題也解決不了。所以,我希望您們擔負起自己解決自己問題的責任,認真地推選幾個能夠真正代表您們的、真正願意爲您們辦事,說出您們心裏話的代表,和我們一起共同來商量解決問題的辦法。”

    我說:“您們是國有企業的職工,您們過去是爲我們這個公司、爲全縣作過貢獻的職工,您們是我們這個國家的真正主人,我要代表縣委、縣政府感謝您們,同時,我要向您們道歉,因爲,您們的事情拖得太久了,實在對不起您們。”

    我說:“您們怎麼說我罵我,我都聽得進,但現在不是罵人的時候,現在是靜下心來,心平氣和地解決問題的時候。發牢騷,罵人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請您們推薦幾個代表上來,就在我這裏,當着您們的面,把想法和要求說一下吧。”

    現場躁動起來,一片竊竊私語聲。

    幾名代表

    上來,報紙墊地,一屁股坐了下來,我坐在椅子上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這不妥,我也挪開椅子,坐在地上。

    有代表說:“常書記,您傷還沒好,就坐在椅子上吧,我們坐在地上已經習慣了。”

    我笑着說:“今天我們是平等地對話,平等地商量解決問題的方法,所以,我也要平等地坐着。”代表們也笑了,臺下聽見我說話的職工也笑了。

    代表們提出的問題比我想象的要簡單,就四條,一是要上班,二是要求發工資、發生活困難補助,三是公司門面出租透明化,四是清查公司賬務,向全體職工報一個明白帳。

    無需諱言,這次對話對我來說,是一個極大的冒險舉動,是一個極大的考驗。因爲,我除了空有一個縣委書記的頭銜外,幾乎一無所有。沒有崗位供職工們重新選擇,沒有錢給他們發工資、發補助。

    出於新來乍到,需要站住腳的考慮,還不能大刀闊斧地對公司出現的問題進行處理。我本來想推遲一段時間對話,等我同有關各方溝通,達成共識後,心中有底,再來對話的。

    無奈職工除了點名要與我對話外,不願同縣裏任何人對話,否則就圍堵市委、市政府,省、市也摧逼得緊,我也只好倉促上陣。

    針對職工代表提出的問題,我平心靜氣地說:“第一,要上班的問題,您們設身處地地想一想,有活幹,才能上班,可公司有活幹嗎原來生產的產品早已淘汰,公司早已停產,怎麼上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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