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繼任者 >第40章 市委副書記召見(二)
    見市委副書記、市政法委書記王伯年不語,我決心反攻爲守,人不求人一般高,要我幹就好好幹,不要我幹就拉倒,我怕什麼

    我接着說:“我有錯誤,可以批評我;我不稱職,可以撤我;我犯了罪,可以抓我。值得您們這麼費盡心機地跟蹤嗎我還有沒有人格有沒有尊嚴有沒有個人隱私”

    王書記十分尷尬,表情複雜地望着我。

    大概他沒想到我這個“愣頭青”會說出這番話來。

    我繼續“撒氣”:“如果再有人這麼跟蹤我,監聽我,我一定要上告、控訴,大不了不當這個窩囊官。一個縣委書記被自己的人跟蹤,這成何體統”

    王書記慢慢恢復了常態,一字一頓地說:“我們沒必要跟蹤你,我們只是想向你打聽調查組掌握的一些情況。譬如,調查的進展情況、初步結論、證人證言、涉及到的人、對問題的看法等等。”

    “您認爲我的同學能告訴我嗎”我問。

    “我們只是想問問,想了解一下。既然你有一個同學在那裏,我們又在一起共事,向你打聽一下不行嗎”

    “您爲什麼要打聽您爲什麼對這件事這麼關心呢”我盡力壓住火氣,但還是有些毫不客氣地問。

    “我是一名中國共產黨的市委副書記,又是一名共產黨的政法委書記,關注本轄區造成這麼多人死亡的事件有什麼不對嗎這不是我的份內職責嗎如果我不關心,那才叫不負責任呢,那才叫失職呢。”

    我一時語塞,的確,作爲一個縣委書記,我關心這件事,難道市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就不應該關心嗎

    這可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啊

    看來,我有些過於敏感和多疑了。

    “您說,他能告訴我嗎如果他把什麼都告訴我,他還算是國家最高行政機關的一名工作人員嗎他還有職業道德和學識修養嗎”我儘量沉住氣,口氣有些和緩地說。

    “是啊,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聽茶坊服務員講,你們談了很長時間,很投機。她進去倒茶時,偶爾還聽到涉及什麼什麼的。”王書記說。

    情況掌握得真細啊,不愧是政法委書記。

    “王書記,我實話告訴您吧,我作爲垮塌事件發生地的縣委書記,十分迫切地想知道真相。想知道涉及到誰誰承擔的責任有多大以便我心中有數,有針對性地開展工作。”我說。

    “可是,儘管我搬出同學情誼,以酒相聚,他都是滴酒不沾、守口如瓶、冷若冰霜。問急了,他就四個字:無可奉告。他就那個素質,我也沒辦法。”

    王書記將信將疑地望着我。

    “不信您可以問倒茶的服務員,她經常進進出出的。”

    “你有你同學的聯繫方式嗎”王書記問我。

    “我忘記了問,不過,我可以打聽。打聽好了後,就向您彙報。”我回答。

    “你打聽一下,儘快告訴我吧。”

    “行。”我點點頭,但心裏還是有些疑慮。要我同學的電話幹什麼難道是想調查、覈實我說的話難道是想監聽

    我想不明白,就換了一個話題,問他:“您這是代表市委跟我談話嗎”

    王書記愣了一下,表情再次複雜地望着我。

    見他不語,我繼續解釋說:“您通過市委辦公室,這麼急着找我來談話,我急匆匆趕過來接受談話,回去後是要傳達的,還要開會研究怎麼貫徹落實的。我是說市委的意見還是說是您的意見呢”

    王書記眼睛直直地望着我,那神情,就好像我是外星人似的,不“入流”,缺乏“悟性”,榆木腦袋不開竅。

    我接着解釋說:“王書記,請您原諒我。我到月光縣不久,不懂什麼禮節,不會拐彎抹角,我只覺得您的談話很重要,尤其是對月光縣委書記這個崗位上的人很重要。市委或市委的重要領導,對一些事情的看法,將對月光縣今後的工作有重要的,甚至是決定性的影響。”

    我說:“說句您聽了不高興的話,月光縣貧窮且百病纏身,有些問題積重難返,經不起折騰,我也不想折騰。我不得不請您給我一點明確而具體的指示,便於我和我的同事們去理解,去執行,尤其是便於我去理解,去執行。因爲,我畢竟是新來的,雲裏霧裏,兩眼一抹黑。”

    王書記瞪大眼睛望着我,我以恭敬和謙卑的目光望着他,等待他進一步的“指示”。

    “我已經說了這麼多了,我想我大概的意思你已經聽懂了,你自己慢慢去理解和體會吧。”王書記終於開口了。

    他的聲音讓我感到特別陌生,好像是從遙遠的星際傳來。

    我還是有些懵懂。

     

    “你這麼聰明,腦袋又這麼好使,前期又幹得有聲有色,難道聽不出我說話的意思嗎”王書記直視着我。

    “我大概聽懂了,就是怕理解錯了,或者說曲解了您的意思,既對不住您又擔心影響了工作。所以,所以,才請您明示。”我好像有些“討好”似地說。

    王書記說:“你啊,你啊。我不知道你是真聰明還是假聰明,真糊塗還是假糊塗”

    “王書記,不管怎麼說,我畢竟剛來,又從來沒有承擔過這麼重要的工作,事情多,責任大,說話前言不搭後語,丟三落四的,還請您多多批評啊。”我說。

    “批評談不上,不過,希望你有空常來我這裏聊聊。我有空就去看你。”

    “那謝謝書記了”

    電話鈴響了,王書記接完電話對我說:“敏傑書記有要緊事要跟我商量,我們還要到省委去,今天就談到這裏吧,謝謝你這麼快來我這裏,我們改日再聊。”

    我站了起來,有些亟不可待地問:“王書記,您還有什麼要交待的嗎”

    王書記站了起來,神態比剛纔要自然些:“你到月光縣時間還不長,回去後要多聽聽老同志的意見,尊重老同志,要維護領導班子的團結和穩定。從整體上穩住月光縣的局勢,度過目前暫時的困難。”

    “行。”我點頭稱是。

    王書記跟我握了手,我感到這手並不熱情,只是禮節性的,象徵性的,甚至是敷衍性的。

    從市委大樓出來,坐進小車,我無意瞥見司機小趙用奇怪而複雜的目光望着我,這目光我過去從未見過,或者說從未注意過,感覺過,我心中格登了一下。

    小車行駛在回月光縣的路上,我想起了見楊明亮被跟蹤一事,胸中產生一股無名怒火,正準備打電話問姚局長,是不是他派人跟蹤我,突然想到小趙那奇怪而複雜的目光,便暫時作罷,然後讓小趙調頭。

    “到什麼地方去”小趙問。

    “市政府。”我回答。

    我讓車在路邊一個簡陋的廁所旁停了下來,我故意找小趙要了幾張衛生紙,便急忙鑽進廁所。我從廁所磚砌的窗口,清楚地看見小趙在打電話,隨後朝廁所走來。

    我趕緊蹲了下去。

    “常書記,衛生紙夠嗎”小趙進入廁所,問我。

    “夠了,謝謝。”

    我從容地從廁所出來,在路邊一個溝渠裏洗了手,鑽進小車,小車繼續向市區駛去。

    進入市區,我讓車往豪都購物中心開,小趙問:“不是到市政府去嗎”

    “我到三樓禮品櫃買點東西再去。”

    “要不要我幫忙”小趙殷勤地問。

    “不要。”

    我下了車,走了幾步,在川流不息的人羣中回過頭,見小趙又在打電話,打完後將車向地下停車場開去。

    我到三樓禮品櫃晃悠了一下,便走到一個僻靜處,兩眼緊盯着步梯口。果不出所料,小趙從步梯裏出來,夾在人羣中,向禮品櫃張望。

    我從三樓步行往下走,邊走邊跟小趙打電話,我問他現在在哪他說在地下車庫。

    明明在三樓,卻說在地下車庫,我漸漸有些明白了,讓他把車開到豪都購物中心門口。

    我上了車,讓車直向月光縣開去。

    “不到市政府了”小趙問。

    “我跟盧市長通了電話,他說脫不開身,讓我改日再去。”我說。

    車剛出城,小趙說要上廁所,把車停在路邊。

    我看見他急勿勿朝廁所跑去,還沒離開我的視線,就掏出了手機。

    小趙回來,車繼續行駛。

    我不慌不忙地說:“別慌,注意安全。”

    小趙十有八九是有人派過來的“臥底”。

    事情這麼明擺着,我眯着眼睛,腦子裏在旋轉着。

    是讓小趙留在這裏還是讓他馬上離開呢

    離開這裏,我的一舉一動可能不在他人的“監視”之下,車內說話、接聽電話、商量問題、下達指示可能更方便一些。

    留在這裏,我可以故佈疑陣,將計就計,向對方傳遞錯誤的信息,以便穩操勝券。可美中不足的是,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人的“監視”下,不能隨便在車內說話,而車畢竟是縣委書記的流動辦公室,有些話不能等到下車去說,有些問題不能等到下車後再解決。

    想着想着,頭有些疼,加之昨晚失眠,睏倦襲來,我慢慢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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