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繼任者 >第60章 千部長傾訴(二)
    “怎麼弄成了這個樣子”我問。

    千部長繼續說:“父親說,如果不把她弄回來,他就跟母親一起,從窗戶上跳下去。我的弟弟妹妹們哭着跪在我面前,要我把姐姐找回來。母親擦着眼淚對我說,我看得出來,她對你是真好,對我們家是真好,這裝不出來。你知道在我們農村,蓋房子是多麼大的事嗎我們家辛辛苦苦幹活,只能勉強掙一點供你們上學的錢,哪有錢蓋房子啊可文麗說,你攢了不少錢,都給她了,要她拿回來蓋房子。你不知道啊,蓋房子、裝房子、買傢俱用具是多麼累的事,一個大男人都受不了,她硬是跟我們住在一起,熬了兩個多月,把這些事辦成了。你記得吧,你爸爸老抽菸,總是咳嗽得很厲害,我勸戒菸勸不下來,你也勸不下來,每次回來還帶煙他抽,人家文麗在我們這個窮家呆了兩個多月,就把你爸爸的煙戒下來了。到底是城裏人,沒有爹爹媳婦這個禁忌,看見你爸爸抽菸,不管當面有多少人,她都敢奪下來,不讓抽,還勸說鄉親不要給煙你爸爸抽,勸說鄉親不要抽。她用魚腥草加紅糖熬湯放到保溫瓶裏,讓你爸爸定時喝。你爸爸煙癮發了,也就讓你爸爸喝。你看你爸爸,煙也戒了,咳嗽也少了,精神也好多了。你的弟弟妹妹們學習成績不怎麼樣,你大弟弟高考沒考上,還在復讀。弟弟妹妹們不懂的問題,都去問她,她都能解答,還要他們像你一樣好好學習,將來有出息。我和你爸爸看見她累的又黑又瘦,心疼她,讓她少乾點活,早點休息,她總是笑着說沒事。她來到我們家兩個多月,就成了我們家的主心骨,我和你爸爸和弟弟妹妹們都心甘情願聽她的。她這兩個多月乾的事,比我們家五十年乾的事還多。有個詞叫翻天覆地,我看我們家也差不多,每個人走路,揚眉吐氣,昂頭挺胸,比過去有力量多了。你弟弟妹妹們的學習勁頭,也比過去強多了。這次,她把我們帶到城裏來,說一起見一下你,讓你看看我們的變化,也好好讓我們看看這個城市,我們就高高興興一起來了。你回家看看吧,鄉親們都在誇她,羨慕我們家找了一個城裏的好媳婦呢。我跟你爸爸說,文麗這孩子命苦啊,跳進我們家這個窮火坑,將來一定讓你好好對待她,不要虧欠她。我知道你心裏有想法,但不管你想什麼,算了,認命吧,把她找回來吧。”

    “那你怎麼辦呢”我想到了我自己,我也不還是面臨過類似的“情感困境”嗎他被兩個女人愛,而他只愛其中的一個人。我被兩個女人愛,我也愛着兩個女人,但只能要一個。感情的事,誰能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呢難辦啊

    “我還能怎麼辦,我只能跑出去找她。我知道她不會走遠,她是個細心人,要強人,她要等我們離開後回酒店買單。我在酒店後面花壇旁邊長條椅子上找到她,她還在傷心地哭。我問她,在遙遠的山村,一個人也在這麼傷心地哭,我怎麼辦她說跟我一起去把她接來,找人給她補習功課,爭取上個大學,在大學裏,她應該可以遇到像我一樣的好男人。我說,可她不要大學,她只要我啊,她每天都在流着眼淚等我呢。她不說話。我嘆口氣說,都是我不對,沒想到你這麼執着,對我、對我家這麼好。如果我早知道是這樣,何必跑到月光縣去呢,何必讓你傷神把我弄回來呢我也沒想到會遇到肖芳,並且彼此相愛。最後,我沉重地嘆了一口氣,拉着她的手說,我們進去吧,我們家裏人還在裏面等着我們呢。”

    “那肖芳怎麼辦呢”我問。

    “不能再讓她這麼癡癡地等我啊,晚上,我一個人在宿舍給肖芳寫信,我知道這是最後的一封信,所以,心情格外沉重和難受。我邊寫邊流淚,淚水打溼了一張又一張紙。當夜深人靜,我把信投入郵筒時,我抱着郵筒痛哭。後來一個人跑到僻靜處哭,我哭得很傷心,哭得撕心裂肺。回到宿舍還是哭,我的枕頭和被子都被淚水打溼了。我知道,在收到我這封信後,肖芳也會像我這樣悲傷痛哭。我知道,從此我永遠背上了一個還不清、還不完的感情債,我的未來也不會有真正意義上的幸福。我一直固執地認爲,無論貧富貴賤、地位高低,兩個真正相愛的人走到一起,纔是最大的幸福。”

    “您們結婚了,您跟郝文麗結婚了”我問。

    “是的。我們辦了兩場婚禮,城裏的、鄉里的都很熱鬧、很隆重。我多次說過,郝文麗是個非常好的人。我已經辜負了一個深愛我的女人,我不能再辜負這個深愛我的女人了。所以,我一直努力地學着去愛郝文麗,一直想努力地學着去忘記肖芳。”

    “肖芳怎麼樣了您後來跟她見過面嗎”

    “見過啊,好多年以後,在全省的一次文化演出頒獎活動中,我給獲獎單位和個人頒獎時,見到了肖芳。剛開始我還沒在意,當時在主席臺上,我跟正對面的肖芳握手,肖芳似乎含着淚、含着怨望着我時,我才猛然想起來。我們一直握着手,直到主持人提醒照相時,我纔回過神來。”

    “好有戲劇性啊。”

    “生活就是一臺戲啊。那次見面,勾起了我深藏於內心深處的甜蜜回憶以及沉重的負疚感、負罪感。我開始對對月光縣峽光鄉峽裏河農民文化藝術團及團長肖芳給予了足夠

    的關注,通過省委宣傳部和省文化廳給予了適度的支持,尤其是經費方面。我還專門找人跟她蓋了房子,裝修好後,以縣委、縣政府的名義獎勵給她。實事求是地講,她乾得很出色,加上我們推薦,他被文化部評爲全國農村文化工作先進個人。在進京接受頒獎途中,在由省文化廳安排入住的賓館裏,我去見了她,這是我們離開後,第一次單獨相見。我推開她住的房間,她站起來望着我,我們就這樣凝視着,一言不發。她輕輕說,她在峽裏河的那條小路上,一直想看見我的身影,盼望着我能回來。我當時忘了我是一名省委常委、省委宣傳部部長,我恢復了一個單純男人的本來面目,突然跪在她面前,說了一句對不起,然後嚎啕大哭。她也大哭起來,我們兩人擁抱着痛哭。後來,我們兩人不由自主地或者說是十分默契地寬衣解帶,忘情地親吻,痛快淋漓地進行感情宣泄。過去,在你們月光縣,我們是這樣痛哭地親吻做愛。現在在省城,我們也是這樣痛哭地親吻做愛。不瞞你說,我這個地位,我負責的地方,主動對我投懷送抱的年輕漂亮的女人大有人在。我突然明白,只有跟自己最愛的人做愛,纔是最痛快、最快樂、最爽的,這是靈魂和肉體的高度融合,這是現實和夢想的高度融合,這是我們人類兩性關係所能達到的最爲完美的精神境界。這無關年齡、地位、貧富、貴賤,甚至是道德。”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