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繼任者 >第101章 淚灑河流
    縣人民醫院對我的身體進行了最後一次全面檢查,院長姜幫超拿着檢查報告對我說:“你基本上沒有什麼問題了,但身體仍很虛弱,軟組織受傷處還沒有痊癒。尤其是肘關節內側,肚皮上和大腿上,皮膚多處開裂、青紫、紅腫,還需要調養,還需要經常換藥搽藥。嚴格來說,你不夠出院的條件。但你事多,堅決要出院。你是縣委書記,我們也沒辦法。出院後,請你有空隨時跟我們聯繫,要麼你到我們醫院來,要麼我們去你那裏,跟你換藥搽藥。你身體的這些問題,雖然不是大問題,但也不能掉以輕心。處理不當,有可能引起細菌感染,產生併發症,引發一系列問題。所以,我再次提醒你,一定要記得堅持換藥搽藥,千萬馬虎不得。”

    擔心我不遵守醫囑,姜院長又對祕書程華國叮囑道:“程祕書啊,小程啊。常書記這個人思維活躍,責任心強,總是想着各種各樣的事,總是去幹各種各樣的事,敢想敢幹,靜不下來,你一定要督促常書記經常換藥搽藥啊,千萬別忘了。”

    “好了,好了,姜院長,謝謝你對我的關心。我一定聽你的話,我一定堅持換藥搽藥,行了吧。”我說。

    “你說什麼,我都對你不放心。”姜院長說。

    “院長心繫患者,反覆叮囑,菩薩心腸啊。”我說。

    “我只是盡我醫生的本分而已,就像你盡縣委書記的本分一樣,說句時髦的話,就是恪盡職守。”

    “說得好啊,讓我們共同恪盡職守。”

    “對,共同恪盡職守。”姜院長說。

    “那個女教師怎麼樣了”我問。

    “她的身體也很虛弱,目前仍在調養中。但總的來說無大礙,估計會比你晚幾天出院。”

    “能去看看嗎”

    “可以啊。”

    姜院長帶着我來到應姍紅的病牀前,她躺在牀上,仍在打點滴。臉上蒼白,看起來的確有些虛弱,沒有什麼血色。

    大概是應姍紅的父母扶起了她,讓她靠在牀頭上。

    “這是縣委常書記,他馬上要出院了,特地來看看你。”姜院長說。

    “謝謝常書記,謝謝您救了我。”應姍紅有些有氣無力地說。

    “您是常書記啊,我們一直想去看您呢。謝謝您,謝謝您冒着生命危險救了我女兒。”應姍紅的父親有些激動地說。應姍紅的母親也在一旁不停地說謝謝。。

    我笑着說:“您們千萬別謝我,人不是我救的,我還沒本事把人救起來,是那些搜救我們的人救的。一個縣委書記救不起一個人來,還需要別人來救,說出去真丟人啊。”

    “常書記千萬別這樣說,我們看了網上的照片視頻,又聽女兒和老師們說了當時的情況,若不是您,我的女兒早就。”

    我不想聽應姍紅的父親說晦氣的話,立即打斷了應姍紅父親的話頭,安慰着說:“古人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希望您們兩老以後多沾沾應老師的福氣,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生活。”

    “謝謝書記”

    “我聽說,您們的女兒書教的不錯,是學校的教學骨幹,學生們很喜歡聽她上課,她教的課很受歡迎呢。感謝您們兩老啊,培養了這麼好的女兒,這麼好的老師。我想,這次她沒被洪水捲走,肯定是師生們不讓她走啊。”

    “常書記真會說話啊,謝謝常書記誇獎”

    我說:“我聽說在我們護送學生過河的地方,連夜架起了一座橋,我要去看看,不打擾您們了,請應老師安心調養。請您們兩老寬心,這是醫院的姜院長,他剛纔跟我說,應老師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我告別了姜院長,由祕書程華國開車,縣委辦公室王主任陪同,向學生過河的地方疾駛。

    那座嶄新的大橋果然橫臥在河中間,比我想象的要氣派多了,欄杆上還有彩旗在飄揚。

    用不顧危險救人,換來一座橋,值得啊。

    我下了車,很驚喜地從橋的這一頭走到那一頭,然後站在橋中間的欄杆邊,很興奮地,也可以說是很調皮地用腳跺了幾下橋,橋紋絲不動。

    我手扶欄杆,出神地望着這條河流。

    河水像一羣溫順的羔羊,像一羣被馴服的老虎,緩緩地、乖巧地、寧靜地流動着,對我視而不見,對我愛理不理,好像忘記了這裏,忘記了這條河流裏曾經發生的一幕幕。

    曾經洶涌、兇猛的河水啊,幾近吞沒了我和那位年輕教師生命的河水啊,幾乎流走了我所有的夢想的河水啊,我同死神打了一下照面,現在就站在你面前,你看到了我嗎你聽到了我表明看起來平靜均勻的呼吸聲嗎你聽到了我起起伏伏、澎澎拜拜的心跳聲嗎

    秋風送爽,我站在橋上,閉着眼睛直立着,心潮涌動,思緒翻滾。

    我感到我突然平靜了下來,我感到我突然到了另一個世界,一個寧靜悠遠,一個在藍天白雲映襯下,溪水潺潺、鳥兒呢喃、鮮花盛開的世界

    我突然聽到了敲鑼打鼓的聲音,我突然聽到了鞭炮聲,我突然聽到了人們的喊叫聲、歡呼聲。

    我睜開眼睛,從夢想中回到現實。看到橋兩邊的男男女女,婦孺老幼歡叫着,敲鑼打鼓向我涌來。

    我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麼事,就拿起手機給王主任打電話,問是什麼回事王主任說不知道,正在跟鄉里聯繫。

    我轉過身來,平靜地、安然地,甚至有些懵懂地望着向我涌來的人們。

    鑼鼓停了,歡叫聲停了。

    一個人問:“您是縣委常書記嗎”

    “是啊。有什麼事嗎”我邊回答邊問。

    這個問我的人大聲說:“這就是常書記,這就是縣委常書記。”

     

    “常書記啊,謝謝您把我們家孩子背過了河”

    “常書記啊,謝謝您救了我們老師”

    “常書記啊,謝謝您跟我們建了這麼好的橋”

    “常書記啊,謝謝您心裏想着我們”

    我轉過身去,背向他們,面向河流,眼淚無聲地、不停地流了出來。我做了什麼啊,值得他們這麼感謝嗎

    人羣高喊:“謝謝常書記”,“謝謝常書記”。隨後,敲鑼打鼓聲不斷地響起。

    鑼鼓聲暫停,“謝謝常書記”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喊聲和鑼鼓聲不斷交錯進行。

    我擦乾眼淚,轉過身來,面向着橋上的羣衆,面向着河兩岸質樸的村民。

    我不知道我該說什麼,我不知道我該回應什麼。我不知道是誰說了我來的消息,是誰導演了這場歡迎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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