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是一隻鳥,
我也應該用嘶啞的喉嚨歌唱:
這被暴風雨所打擊着的土地,
這永遠洶涌着我們的悲憤的河流,
這無止息地吹颳着的激怒的風,
和那來自林間的無比溫柔的黎明
然後我死了,
連羽毛也腐爛在土地裏面。
爲什麼我的眼裏常含淚水
因爲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我在微信裏問:“發詩幹什麼”
“您讀過這首詩嗎”應老師問。
“當然讀過。”
“會背嗎”
“當然會。”
“會朗誦嗎”
“當然會。”
“那您朗誦我聽聽。”應老師說。
“別煩我。”
“我沒煩您啊,我哪敢煩您啊”
“你怎麼也知道這首詩啊”我問。
“您以爲就您讀過啊”
“我是說,像你這個年齡的人,不怎麼喜歡讀詩。尤其是艾青這類詩人的詩,你是怎麼知道這首詩的怎麼想到要發給我”
“這首詩我很早就知道,就讀過,就背誦過。至於怎麼想到發給您,是因爲您自己啊。”
“因爲我”
“當然。”應老師肯定地回答。
“我記得,艾青寫這首詩的時候,是1938年。那個時候,我爺爺還是個小孩,你爺爺說不定還沒出生呢,怎麼與我有關呢”
“我說與您有關就與您有關。”
“你再這麼任性,我就關閉微信了。”
“您別關微信,先看看視頻。”
應老師發過來了一段視頻,視頻上出現了那條河流,出現了差一點就吞沒了應老師和我生命的河流,隨後是我站在橋上,背對手機顯示屏面對敲鑼打鼓歡迎我的村民的鏡頭,再就是我轉過身,手扶大橋欄杆,面對河流,無語淚流的畫面。最後,畫面被放大,我無語流淚的畫面定格在手機屏幕上。
“您在看嗎”應老師問。
“在看啊。”
“您是用手機看還是用電腦看啊”
“手機啊。”
“改用電腦看啊。”
“怎麼改”我問。
“您這麼大個書記,怎麼連這點小事都不會啊”
“不用你教。”
我有些賭氣地在電腦上輸入“如何在電腦上登陸微信”幾個字,按照網上提示的方法,登陸網頁版微信,然後用手機微信掃描網頁中的二維碼,掃描完成後,手機提示我是否確認登陸微信網頁版,我點擊確認,立即就ok了。
“你把剛纔的視頻再發一下,我可以在電腦上看了。”我說。
“算您聰明。”應老師又把視頻發了過來。
我重新看了一下,感覺在電腦上看,比在手機上看,要舒服多了。
“您再看。”應老師發來了新的視頻。
視頻是我站在橋邊高坡上,應村民的要求,講的話。
隨後,我無語淚流的畫面充滿了整個電腦顯示屏。
“這是什麼意思”我問。
“可不可以這樣說爲什麼您的眼裏常含淚水
因爲您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我不知道。”我說。
應老師又發來一段視頻。
這是紅廟鄉一號礦場的。
視頻顯示,一邊是好端端的青山,另一邊不規則地被炸的三個地方,露出了慘白的、痛苦的面容。礦工們沒有任何防護,全身蓬頭垢面,連眼睛上都是灰塵。礦工們木然地、無精打采地望着我們,眼睛裏沒有一點明亮鮮活的色彩。礦場機器轟鳴,灰塵滿天。未經任何處理的污水直接排入溪流,礦場周圍的村莊籠罩在一片礦塵中,能見度極低。粉塵污染、噪音污染、水污染等種種污染歷歷在目。
視頻顯示,我站在一個高坡上,對着一雙雙期盼的眼神說:“父老鄉親們,我是月光縣縣委書記常小剛,對不起,實在對不起我來晚了,來晚了。”
我說不下去,顯示屏上出現了我聲音哽咽,淚水漣漣的畫面。
視頻顯示,現場傳來了哭聲,隨後哭聲一片,組長,村長都哭了,都擦起眼淚來了。
王主任給我遞來了紙巾,我擦乾眼淚繼續說:“父老鄉親們,請您們像我一樣擦乾眼淚,堅強地擡起頭來吧。我先向您們說兩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我們馬上讓礦場停工。第二件事,就是馬上派出醫生,對您們每一個人免費進行身體檢查,有病治病,沒病防病。”
我說:“金山銀山,不如秀水青山。請您們監督我們,支持我們,我們一定把秀水青山重新還給你們。”
我繼續說:“以後,您們有什麼事,可以隨時來找我,來找共產黨的縣委書記。不用擔心什麼,不用害怕什麼。今天,我是第一次來到這裏,以後我還會來的。謝謝您們謝謝您們對我的信任”
我淚流滿面的畫面被特寫,被放大,被定格在整個顯示屏上。
“可不可以這樣說爲什麼您的眼裏常含淚水
因爲您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我不知道。”我回答說。
“可不可以這樣說爲什麼您的眼裏常含淚水
因爲您對這土地上的民衆愛得深沉。”應老師繼續問。
“我不知道。”我說。
“您再看看。”應老師發來了上午新淩河大橋建設儀式的相關視頻。
時而舒緩,時而奔涌的淩河水,垮塌的大橋橫在河面。遇難者家屬的哭喊,遇難者家屬悲傷和憤怒的眼淚。市長盧向陽難過和自責的淚水。
視頻切換到全體參加建設儀式的人員站起來,轉身面向垮塌的淩河大橋方向鞠躬默哀的畫面。默哀結束,我緩緩擡起頭來,淚流滿面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