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棍子這麼一說,真感覺這女的眼神挺犀利的,而且她身上那種氣質讓人感覺很奇怪,怎麼說呢,反正看上去不是普通的良家婦女。她跟那羣日本人低聲說着什麼,想必也是一個日本人。

    “行了,我們也走吧。”棍子拍拍我的肩。

    坐到車裏,發現裏面的車況還不錯,至少挺乾淨的,沒什麼異味,我發現後座擺了一大堆東西。我看了一下,有煙有酒還有不少餅乾之類的東西,簡直就是一個小雜貨鋪了。

    “不會吧買這麼多我們得喫多久,再說有必要嘛,這什麼世界了,去個地方還要隨身帶點戰略儲備”我說。

    棍子冷冷笑道,“你想多了,不是給你的。”

    “不是給我的那給誰的”

    “去了你就知道了,我要去看一個老朋友。”棍子發動車子。車子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音,好在正常啓步了。

    棍子把車開出吉首市,又走了一會省道,轉到一條山路。

    “夠熟的啊。”我說道。

    “gps”棍子一指手機,手機正導着航,看來是做過功課的,一路上,棍子跟個話嘮似的,跟我聊我老家的事情。感覺比我還要興奮。我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答他。一邊朝着窗外看,那些東西我一點印象都沒有。我突然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普通的遊客,而不是一個歸鄉的遊子。

    公路不斷的盤旋攀升,左邊是峭壁,右邊是防護隔離帶。下面就是十多米深的溪谷,能聽到流水的聲音。路窄得看上去只能開一個車的樣子,但時不時對面還有車開過來。棍子還要把車往旁邊開一下,車技還可以,有兩回,我還以爲過不去了,棍子輕踩油門就過去了。

    開了一會,從山上轉了出來,路平緩了不少。

    我一邊聽棍子有的沒的說事情,一邊眼皮打架,坐了一晚的火車,也確實有點受不了。漸漸地,就睡了過去,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在那個夢裏,我老爸聽說我回老家了,臉色嚇人,一直對我喊,“你趕緊回來,趕緊回來。千萬別去老屋。”

    正當我想問問爲什麼。整個世界突然搖晃起來。我猛的醒過來,發現車子停了。

    “怎麼停車了”我問道。

    “塞車了。”棍子說道,熄了火,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瓶酸奶慢慢悠悠在喝。聽到我問,一隻手往前一指。

    我揉了揉眼睛,樂了,“猿糞啊。”

    前面停着的正是我們在火車站看到的三菱越野車,不知道什麼原因停了下來,難道拋錨了,那就搞笑了,我們五萬塊的二手五菱麪包車還跑得歡,小几十萬的日本進口車難道壞在半路了。再一看,好像不是。車子前圍了一大羣的人。那個美女司機已經下了車,正跟一羣人說着什麼,氣氛似乎有點對。

    我大概猜到了,這絕對是出車禍了。這就麻煩了,也不知道是撞上什麼了。

    “走,下車看看”我說道,卻發現棍子一動不動。“你不下去看看”

    棍子搖搖頭,“不去,這種麻煩事,我不想靠得太近。”

    這人怎麼邏輯嘛,失火車禍人跳樓,向來是吸引人的三大事。好比你要被人搶了,千萬別喊打劫了,就喊出車禍啦,保證一大羣人衝出來看。好奇心,人之常情。

    “你就不想去看看到底是什麼事”我就奇怪了。

    棍子這會一改話嘮的本質,簡單兩個字,“碰瓷。”

    碰瓷我看了一下,還真像。不然,普通的交通事故,這又不是什麼集市,只是一條小鄉道,怎麼會聚集這麼多人我發現那羣日本人竟然還坐在車裏,只有那個美女司機站在外面,伸着大長腿正跟那羣人理論什麼。

    “棍子,你看到沒那羣日本人都躲在車裏呢。這什麼人嘛,出車禍了,讓一女的到外面頂着,自己躲起來。”

    棍子依然很淡定,“這很正常,他們是日本人,要是一開腔,讓別人知道他們是日本人。事情不是更糟糕。”

    我點頭頭,說的有道理。我推開車門,“那我更要去看看了,咱不能坐視不管,要不是咱們的車差點,說不定攤上這事的就是我們了。”

    棍子還沒下車,我也不管他,這公務員就是爲人謹慎,咱是混社會的,管他呢。我倒要看是真車禍還是碰瓷。要真車禍,這個事情我也沒辦法,要是碰瓷,那就不要怪我路見不平,拔刀,刀沒有,拔電話打110報警總是沒問題的。

    走到車邊,車裏的日本人低頭在輕聲說什麼,門反鎖着,看來是打定主意不出來了。我又看了看上面的車架,確實有一些比較奇怪的東西,絕對不是旅遊的人會帶的。大概因爲撞東西,上面的袋子破了,有一個怪怪的東西露出來,像一根長管子。

    我又轉到車前,樂了,前面一條黑色的土狗躺在地上,大概是被撞了,一動不動。

    撞了條狗,這能有多大事還好意思堵在這裏阻礙交通

    那美女司機看到我,就跟看到親人解放軍一樣。上前拉住我,憤憤不平。“兄弟,你來評評理,我都說賠他們五百了,可他們就是堵在這裏。”

    她一開口倒把我吃了一驚,我以爲她也是日本人,竟然是個中國人。

    大概是看到有了第三方,姑娘有了底氣,“別以爲我外地人就好欺負,老孃也不是好欺負的,要真動手,我數三個數,他們全得倒下。”

    得,看樣子還是個東北姑娘。這脾氣火暴的,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你到了湖南地界,還這麼大聲,難怪人家不放她。

    看來,今天這個好人我是必須要當了。清了清嗓子,我擺擺手。

    “這個事情,我看也不是什麼大事,不就一條野狗嘛,該賠多少錢,說個數,賠清楚了,大家把路讓一讓,別影響交通。”我底氣一足,喊了一聲。大家一下安靜了,所有人的眼光齊刷刷朝我看過來。

    我馬上發現有點不對勁了。因爲這些人看我的眼神怪怪的,跟仇人一樣。甚至有的人朝我靠過來,似乎要動手的樣子。

    什麼玩意我以前在深圳,說自己是湖南人,人家還說,哦,湖南那個地方,民風彪悍着呢。

    我都直接用眼神秒殺他,什麼民風彪悍,其實就是野蠻的一種比較含蓄的說法。可我在湖南從小長到大,誰野蠻了

    到了今天,我才發現,我這個湖南人對湖南的瞭解,也不夠怎麼深入。

    “還是這位大兄弟講道理”美女司機一拍巴掌,“這些人非要說我撞死了他們的盤護。”

    “什麼盤護,護院的狗”我說道,感覺莫名其妙,什麼狗還取這麼一個怪名字。突然,我的腦海裏一閃,“盤護”

    我趕緊把那個美女司機拉到一邊,輕聲問道:“什麼盤護”

    美女嘴一撇,“說什麼神狗”

    我腦門上的汗滲了出來,這一下強出頭攤上大事了,這個盤護不是什麼盤護,而是盤瓠。眼前這十來個人,不是普通的村民,而是居住在這附近的苗民。

    在苗族的傳說裏,有一隻神犬叫盤瓠,絕對比二郎神的那隻要牛多了。傳說當年黃帝的曾孫高辛帝有一隻龍犬,曾經幫助高辛帝拿下了犬戎將軍的頭,高辛帝將女兒嫁給了這隻龍犬,又將南方的土地封給了他們,稱他們爲蠻夷。這就是苗族的由來。

    這個故事流傳在湘西這一帶,這一帶的苗族人就將盤瓠視爲自己的祖先。這裏的苗民年年還會祭狗。家家戶戶也會養狗。狗在寨子裏地位相當高,無拘無束,想去哪就去哪,就是無主的狗只要在苗寨裏,就不愁喫。因爲苗家人喫飯,第一件事情是把第一碗飯餵給狗喫。就算不是自己家的狗同樣如此。其地位比印度人的牛還要高。苗族人也從來不打狗喫狗。我曾經看過一個新聞,有一些狗肉販子跑到苗寨裏藥狗,結果被人發現。整個寨子的人拿着棍棒來打偷狗賊,差點把偷狗賊打得上西天。從此,偷狗的都知道,別的人都可以偷,苗寨的狗千萬不要碰。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