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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父子夫妻

    馬車穩妥地停在平西侯府的時候,夜曦靠在蔣晗的肩膀早已睡得人事不省。

    蔣晗將夜曦從馬車上抱了下來,便見負責送蔣逸回府的馬車早就已經到了,如今車內沒人想來是進去了。

    商陸跟在蔣晗的身後朝內院走去,剛過了二重門便見侯爺身邊的陽起迎了出來。

    陽起朝蔣晗恭敬一拜,“公子,侯爺在大廳等您呢,讓您一回府便過去。”

    平西候素來不喜歡見蔣晗,平日裏從來輕易召他過去,除非有了十分着緊非見他不可的事情纔會找他過去。蔣晗眉目微皺,察覺事情非比尋常,遂將夜曦放到地上,示意商陸將他扶回去。

    蔣晗隨着陽起進了正院的大廳,平西候此時正背手站在廳前看遠處的烏雲遮月。

    “父親”

    平西候依舊看着漫天烏雲,並不看蔣晗,“今夜晉王來了”

    “是”

    “來做什麼了這一次似乎和往日有所不同。”

    蔣晗聞言看着地面沉默不語,面上是一如往昔的肅冷,卻帶有一抹微不可查的失望。

    平西候蔣騰從不願去看蔣晗的臉,此時並未注意到這一微妙的變化,“朝堂本就風起雲涌,在朝爲官如同在暗夜行走,眼前的一切都亦真亦幻,而如今這朝堂局勢就好比眼前這夜,烏雲遮月,一片昏暗。”

    如今,最好的選擇便是保持中立,就算你眼下的選擇是對的,一路扶持他坐上那把椅子,今夕他對你許下重諾,待到他掌權之日,縱然賜你高官厚祿,但同時給你的,還有無盡的猜忌。兔死狗烹而已。”

    “他和明帝不一樣。”蔣晗聲音深沉而有力,在這寂靜的夜顯得有些振聾發聵。

    當年明帝不過是個不受寵的皇子,有俞家勢力的協助,再加上蔣騰四處征戰,一路扶持,纔有瞭如今明帝的君臨天下。

    明帝賜文武雙璧之稱,不僅僅和蔣晗和俞清的個人修爲和品行有關,與二人的家室背景也不無關係。

    如今,表面上明帝雖然對蔣俞兩家依舊重用,實則對兩家的勢力頗爲忌憚,君臣之間的相互試探早已屢見不鮮,反倒是對沈太尉十分寵信,致使他權傾朝野,足以和俞老丞相抗衡,若不是平西候手中握着十萬兵權,如今恐怕早已不知是哪般境地。

    二十幾年前,平西候何曾不是蔣晗這般忠肝義膽、誓死追隨,明帝何曾不是重之、任之、信之。

    然而多年的君臣朝堂,早已將當年的熱血沸騰,信任無間消磨殆盡,如今剩下的,只有相互較量之後留下的,看似平穩的朝局制衡。

    “不一樣嗎不過是眼下而已,那把椅子卻足以毀滅一切,包括一個人的心性。”平西候渾厚的聲音帶着些許嘲諷的語氣,不知是在嘲諷蔣晗,還是嘲笑他自己。

    蔣晗的脊背挺拔,傲然肅立在濃重的夜色之中,“我不知道未來如何,至少此刻,他還是我認識的他,那便夠了,今後無論發生什麼,亦不會後悔。”蔣晗說完朝平西候恭敬一拜,“父親,沒別的事,我先回去了。”

    平西候的目光看向了蔣晗的背影,聲音喑啞,“你就是這麼固執。”

    這個征戰半生的男人從未有過這種感覺,那是一種明知前路艱險卻無所適從的無力感,眼看着自己的兒子再次走上了自己的老路,卻怎麼也沒辦法拉他回頭。

    這是和他最像的兒子,也是他最不知該如何面對的兒子

    陽起走過來,低聲道,“侯爺,夫人去西院照看三少爺了。”

    平西候嘆息,這幾個兒子就沒有一個讓人省心的,“你去端一盆涼水把那個孽子給我潑醒,押到我書房來。”

    陽起遲疑,“侯爺,這樣不太好吧。”

    平西候立即瞪了過來,“連你也要反了”

    陽起立即躬身,“小人不敢。”

    “那還不去。”

    “是”

    陽起不情不願地走到西院,敲門進了蔣逸的臥房,此時平西候夫人鄭氏正此時坐在蔣逸的牀邊給他擦手,嘴中還在喃喃地說,“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不聽話,喝了這樣多的酒,酒,最傷肝,娘看着你這樣,心裏別提有多難受。”

    陽起輕咳一聲,他素日裏嗓音嘹亮,此時卻聲音極其低微地說道,“夫人,侯爺叫三少爺過去。”

    鄭氏似乎並未聽到,陽起嚥了口唾沫,聲音稍微比剛纔大了一點,“夫人,侯爺叫三少爺過去問話。”

    鄭氏這才聽見,眉頭蹙在了一起,“這深更半夜的,凌飛又醉的人事不省,叫他過去做什麼”

    陽起看着地面,“小人也不知道。”

    “你回去告訴侯爺,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吧。”

    陽起爲難地說道,“夫人,侯爺放話了,一定要三少爺現在過去,要是還醉着,就把他潑醒。”

    鄭氏吃了一驚,氣得兩條細眉豎了起來,指着陽起呵斥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小人不敢妄言。”

    鄭氏深深地喘了幾口氣,高聳的胸脯隨之上下移動,半晌才平靜下來,“真不知是哪裏惹來的火,拿孩子撒氣。”

    隨即用手輕輕搖了搖蔣逸,“凌飛,醒一醒,醒一醒,你爹爹叫你過去呢。”

    鄭氏又叫了蔣逸十幾聲,蔣逸才本睜着眼睛不情願的含糊道,“知道了。”隨即又翻身睡了過去。

    鄭氏嘆氣,爲蔣逸掩了掩被子,將蔣逸全身都蓋好才起身,隨即吩咐蔣逸的貼身丫頭同花,“你夜裏勤看着些,凌飛每每醉了酒,夜間定要水喝,給他勤蓋被子,別讓他着涼。”

    同花俯身應了一聲,“是,夫人。”

    陽起爲難地看着鄭氏,“夫人,您這是”

    鄭氏撫平了錦衣,聲音帶着怒意,“急什麼,我去見侯爺。”

    鄭氏怒氣衝衝地到了書房,便見平西候正在燭下看書,眉頭微蹙,少了素日身穿鎧甲手握長槍的戾氣,倒是多了幾分君子的儒雅,心中盛着的火氣早已消了大半。

    這就是她愛了二十幾年的男人,縱使他沒給過他同等的回報,但是至少他給了她二十年相敬如賓的夫妻生活。

    鄭氏輕聲喚道,“侯爺,夜深了,看書傷眼,早些睡吧。”

    平西候將書放在桌上,向鄭氏身後看去,“那孽子呢”

    “凌飛身子不舒服,聽你叫他,掙扎要起來,實在是沒力氣,我就讓他睡下了,要是沒什麼大事,便明日再說吧。”

    “慈母多敗兒,你還慣着他,你不看看他每天都幹什麼

    讓他學武,他嫌累,不學,非要弄那些文人愛的詩詞歌賦那些,好,我不反對,讓他去考個狀元,給他請最有名的學究大儒,結果呢,連考三年,年年落榜。

    現在倒好,破罐子破摔,整日喫喝玩樂,鬥雞看戲,賭錢聽曲兒,在外面喝成一灘爛泥,還得讓他二哥親自去找,派馬車接回來,這就是你慣出來的好兒子。”

    鄭氏一聽平西候誇蔣晗,消去的火氣再次騰地一下燃了起來,“侯爺這話是何意凌飛是貪玩了些,不過是年紀小心性還未定而已,年紀再大些,便沉穩了,況且凌飛不只是我一個人的兒子,他也是侯爺您的兒子,他醉得難受你就一點也不心疼還是侯爺的心中只裝了言朝這一個兒子,所以才每每瞧着凌飛不入眼”

    平西候氣得大罵一聲,“糊塗,我不想和你爭嘴,早些回房睡吧。”隨即拂袖而去。

    鄭氏抓住欄杆,聲音沙啞地自言自語,“我糊塗,我就是糊塗,糊塗了半輩子。”不求迴應地守着一個心不在你身上的男人半輩子,結果他卻吵架都不願和我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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