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
沈霄行被流放的聖旨下來時,沈卓暗暗鬆了一口氣,流放而已,天高皇帝遠,只要打點好了,總比被壓在天牢裏受罪要好得多。
但沈家唯一的血脈落得這個下場,沈卓對明帝算是徹底寒了心,愈發期待太子魏承勤上位,只要太子登基,便是他沈家重振門楣之時。
永壽宮鄭貴妃那邊,得知這個消息的母子倆好一陣歡喜,這些年被他沈家壓着,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鄭貴妃還特意去了乾寧宮給沈皇后請了安,沈皇后到底是六宮之主,縱然天大的事,也不能在面色上顯露出來,容色如常,端的是六宮鳳華。
鄭貴妃轉頭想了想自己這小家子氣做派,不由得心中憋火,盛興而去,反倒弄了一肚子火走。
沈皇后微揚下巴望着鄭貴妃的背影,嘴角掛着冷笑道,“跟本宮鬥,還嫩了些。”
檀香從外面匆匆走進來,“皇后,公主醒了,陛下正要趕過去。”
沈皇后心中微緊,因爲最怕安寧一不小心說漏了嘴,便一直派人在御書房外守着,只要陛下去了安寧那裏便過來送消息。
待到沈皇后匆忙趕到安寧的寢殿時,便見明帝和安寧兩人坐在榻上說話,並未有任何異常。
明帝爲了開解安寧,委婉地說了許多沈霄行絕非良配的話,勸解她死了這條心。
安寧哪裏知道沈皇后爲了救沈霄行而排布的這場大戲,聽到明帝這般說,難免有些犯糊塗,她一心念着的是蔣衡,當然不會把沈霄行放在心上,父皇今日這是怎麼了
明帝看她通透的樣子,不由得心中大喜,尋死覓活一回寧兒果然是想通了,直嘆朕心甚慰。
沈皇后在旁邊看着,見他們父女二人雖然不懂彼此在說什麼,倒也和諧,沒有讓她的排布穿幫,這才鬆了一口氣。
蔣衡在一月之內如約破了私鹽案,算是給朝臣一個交代,明帝十分欣慰。
沈霄行被流放之後,執金吾一職便空了出來,各方勢力都展開了角力,朝中爭辯了許久,也沒確定由誰來繼任執金吾一職。
明帝沉思片刻,望着激昂陳詞的衆臣,忽然注意到了面色沉靜肅立在一旁的蔣衡。
蔣衡沉穩端肅,擅於調兵遣將,爲人清正,不捨黨爭,倒也是個不錯人選,但問題就在於他是蔣騰的兒子。
蔣騰手握京郊十萬衛城軍,如同懸在龍椅上的一把刀,不知何時這把刀便會落在他的頭上,明帝如何敢把護衛宮城的執金吾五萬禁軍交給蔣衡指揮。
若是這父子倆個裏應外合,這大齊的江山也就得易主了。
可除了蔣衡,倒真沒有合適的人選,一場朝會下來,也沒爭論出誰來出任下一任執金吾。
但五萬禁軍不能一日無主,最終明帝只得令禁軍副統領暫代。
暮遲山
昨日,墨緘下了令,讓殷羽跟教習嬤嬤學大齊皇宮裏的規矩,限期一個月。
忽然要學這些,殷羽不免有些詫異,但很快明白,墨緘所說的任務,估計是要大齊皇宮裏執行。
想到大齊皇宮,殷羽莫名想起了先前誤入大齊皇陵,蔣衡讓她給俞皇后磕頭的事,心中沒有來涌起了一陣煩躁,身子微晃,頂在頭頂的碗直接歪了,雖然她及時扶住,但還是被灑出的涼水濺了一臉。
那教習嬤嬤說她的站姿不好,沒有女子的溫婉柔美,一直在罰她練站姿,原本已經站了快半個時辰,如今灑了水,功虧一簣,只得從頭再來,殷羽直覺頭大。
好不容易練完,得了空,殷羽便去尋修竹,救他脫離苦海。
杜海棠爲了短時間內能提升他的才智,同時找了三位極有名望的大儒來給他上課,教他治國御下之道。這幾日修竹同時被三位學究大儒圍在中間,全方位無死角環繞授課,簡直是讓他生不如死,日日同殷羽倒苦水,說他甚爲懷念在清靈寺誦經的日子。
殷羽方踏進景陽殿,便看見三個老頭圍着修竹唾沫星子橫飛,修竹正目光呆滯,生無可戀地注視前方,忙着拿衣袖擦臉上的口水和冷汗。
殷羽站在殿門前,極不厚道地笑了出來,銀鈴般的爽朗笑聲在大殿內盪漾開來,被那教習嬤嬤折磨出來的憋悶頓時一掃而光。
修竹擺手,示意三位激昂憤慨的小老頭停下,無奈道,“諸位老師,已到黃昏,可以散了吧”
三位學究大儒面上顯然還未盡興,極不情願的起身,大有換個地方在吵的架勢。
修竹卻再也不想在這裏呆了,飛也似地從座位上起身,快步走到靠在殿門的殷羽面前,唉聲道,“你怎麼纔來,足足晚了半個時辰,我的袖子都給擦溼了。”
殷羽看了看修竹因爲擦汗和唾沫星子而洇溼的袖口,再次不厚道地笑了出來,“我把碗裏的水撒了出來,那教習嬤嬤又讓我多站了半個時辰。”
修竹面露苦相,指着腦袋道,“這暮遲山上的人是不是這裏都不太正常當然,除了你以外。”
殷羽同情地拍了拍修竹的後背,“這話不錯,這幾個月算是沒白待。當然了,你還需要知道,襲風是這裏最溫雅和善的人。”
這幾日相處下來,修竹算是明白了,在殷羽心裏,襲風是比天上的神仙還要完美的存在,比菩薩還要悲天憫人,普度衆生。
修竹心中漾起一種酸澀地感覺,胡亂點頭應了,隨口問道,“這兩日我怎麼沒見他”
“出任務去了。還沒好好待上兩天。”殷羽之間難掩失落。
“你就這麼捨不得他啊。”
殷羽笑道,“我們之間的情誼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你這個小和尚怎麼會明白。”
修竹聞言微微失神,我怎麼會不明白。
兩人正說着話,便見落霞遠遠地過來了,說是杜海棠要修竹過去一趟。
修竹一聽杜海棠要找他,當即有些緊張,有些求助地看了看殷羽。
殷羽給他一個安慰的眼神,“我陪你一起去。”
兩人跟着落霞到星宸殿時,杜海棠正坐在椅子上,羅生堂侍立在殿前。
見他們二人來了,杜海棠望着修竹,露出了一抹極爲親厚的笑容,“碧城,這兩日學得如何”
修竹緊抿着嘴脣瞪着杜海棠,不願答話。
殷羽接道,“母親,我雖未念過幾日書,但也知道循序漸進的道理,我知道您關心少主,但您給他施加這麼多壓力,我擔心會適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