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夜良人 >第一百九十三章不應不應
    第一百九十三章不應不應

    靖西侯府的事情出的蹊蹺,晉王絕不相信,第一時間便進宮面聖,“父皇,此案疑點重重,無念師父在巫蠱案時救了您的性命,若她是西蜀逆黨那時怎會出手當年靖西侯領兵百萬攻破西蜀,於西蜀而言有滅國之仇,他又怎會和蜀人勾結保住西蜀少主的性命茲事體大,請父皇派人徹查此案再做定論。”

    明帝銳利的眸子看着他沒有說話,臉色陰暗,默了一會兒才道,“皇兒所言極是,朕自會派人徹查此案,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晉王心神微安,恭敬一拜,“父皇明鑑。”

    “那就將此事交由沈太尉來處理吧。”

    晉王將將鬆懈的心絃頓時又繃了起來,如同驚雷轟頂,渾身僵硬,“父皇,此案牽涉深廣,應當交由一個德高望重之人審理此案,沈太尉前不久涉入到私鹽案之中,有失德行,並非是本案主審的最佳人選。”

    明帝眸子驟冷,“靖西侯位高權重,等閒之輩豈能勝任放眼滿朝文武,能夠勝任此事的除了沈卿就是俞愛卿,俞愛卿年事已高,身居丞相之職,分身乏術,朕體諒他,這差事交給沈卿,正合適。”

    晉王當即跪在地上,“父皇,俞老丞相雖年事已高,但依舊精神矍鑠,精力旺盛,兒臣堅信他定能勝任,秉公處理此案。”

    明帝猛地一拍龍案,“混賬,俞老丞相能秉公處理此案,難道沈卿就會徇私舞弊還是你質疑朕用人的眼光”

    晉王垂首,“兒臣不敢,兒臣只是覺得俞老丞相經驗豐富,更能勝任此事。”

    “住嘴,你重回朝堂,主持荊州瘟疫救治事宜,朕以爲你已經幡然醒悟,沒想到還是這般一意孤行,冥頑不靈,着實讓朕失望,朕念你是初次冒犯,便不罰你,退下。”

    晉王身子筆挺地跪在地上,面容堅毅,“請父皇三思。”

    明帝看着絲毫不爲所動的晉王,臉色愈加陰沉,抓起案上的奏摺朝晉王扔去,“滾出去。”

    晉王依舊猶如雕塑地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在御書房服侍的內侍總管劉德海見勢躬身走到晉王身邊,輕聲勸道,“殿下,回去吧,您留在這裏陛下只會更生氣,不會有好結果。”

    見晉王還是不動,劉德海接着勸道,“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您若是也出了事情,對他們沒好處。”

    晉王這才眼神犀利地望了一眼遠處的明帝,躬身道,“兒臣情急之下一時失言,請父皇恕罪。”

    劉德海將明帝扔在地上的奏則撿回來不動聲色地放在龍案上,隨即又悄聲站在了一旁。

    明帝看也沒看晉王一眼,冷聲道,“退下。”

    晉王從御書房出來沒走多久,便被夏華叫住了,去了雲華宮。

    殷羽得知明帝將此案交由沈卓審理後,忍不住暗罵了一句,“這明擺着要把靖西侯府往火坑裏推。”

    晉王面色沉沉地點了點頭,“我算是明白了,父皇根本不在意這件事情的真相,他這是想借機扳倒靖西侯府。”

    殷羽氣得猛踢了柱子一腳,壓下怒火,看着晉王欲言又止,差點說出那青銅匣子的事,微微思量終究是什麼也沒說。

    這件事兇險異常,她一人去做,足矣。

    晉王出宮後,殷羽纔出了宮,去歸林客棧尋白拾。

    “他們都被關在何處”

    “都在刑部的天牢裏,分別收押。”白拾蹙着眉頓了頓,接着道,“羽姑娘,我也是才得知這事是公主和閣主的意思,你還要這麼做嗎”

    殷羽沉默不語,眼中卻皆是篤定。

    過了一會,白拾點了點頭,“明白了。”隨即從胸口摸出一張圖紙遞過去,“諸事小心。”

    白拾不僅沒有阻攔,反而給她準備好地圖,殷羽心中五味雜陳。

    殷羽伸手接過圖紙,什麼也沒說,大恩不言謝,他們之間道謝只會顯得疏遠,日後如何做纔是打緊。

    殷羽沒有回皇宮,也沒有去晉王府,而是直接留在了歸林客棧。

    待夜色昏沉,漸入子午,高遠的天幕上沒有月亮,幾個星子欲落不落。

    殷羽換上一襲夜行衣,戴着面罩,像從前無數個夜晚所做的那般,在夜色的掩護下,靈活得像一隻鬼魅,飄入了刑部的天牢。

    用昏睡針放倒那些看守的獄兵,爲了不留下痕跡,殷羽一一把那些把針拔了下來。

    順着白拾給的圖紙,殷羽率先找到了蔣衡所在的牢房。

    牢內四壁灰牆,地面由石磚鋪就,長滿了青苔,空氣潮溼而陰冷,蔣衡已經換上暗灰色的囚服,囚服有些不合身,顯得有些鬆鬆垮垮的。

    束起的發冠卻絲毫不亂,身子筆挺地坐在那裏,面容波瀾不驚,依舊是素日裏的疏淡神色,穿着這身有些寬大的囚服,卻有種飄飄仙遺世而獨立的感覺。

    她方一走近,閉目養神的蔣衡便睜開了眼睛,雖然她帶着面罩,燈火昏暗,他依舊一眼便認出了她,原本平展的眉頭蹙了起來,冷聲道,“你來做什麼”

    殷羽用鑰匙打開牢門,走了進去,依靠在牆邊,摘下面罩,調笑道,“來看看你的衰樣。”

    多年來刺客生涯,她養成了一個習慣,越是沉悶壓抑命懸一線的時候越要放鬆,越要懂得及時行樂,否則錯過這村就沒這店了。而且,多笑笑,運氣會好一點。

    蔣衡卻依舊寒着眸子盯着她,“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走。”

    殷羽也不答話,兀自從衣袖中掏出一隻小瓷瓶,扔了過去。

    蔣衡不動聲色地接在了手中。

    殷羽眉眼含笑道,“那,這是絕命丸,喫完之後不出一刻便口吐鮮血,失去一切生命跡象,若是”說道這裏,殷羽發現自己沒法繼續下去了,眼神暗淡下去,垂着眸子,默了一會兒,才聲音微啞接着道,“運氣好,興許能活。”

    這是毒藥,也是解藥,若是運氣好,兩個時辰之內他的屍體可以離開這天牢,她可以及時找到這屍體,並且他的身體可以抗住毒藥,便能活。

    三者缺失任意一個,便是真的死了。

    殷羽深吸了一口氣,擡頭望他,嘴角又漾開了一抹笑,“這毒藥珍貴着呢,若是沒到砍頭的時候,別輕易浪費我的好東西,你若敢亂喫,挖墳鞭屍。”

    風險這樣大,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隨意喫。

    她滿面笑意,蔣衡卻似看懂了她的心意,把瓷瓶收在衣中,起身走到她身邊,把她拉入懷裏緊緊地抱着,在她耳邊輕聲呢喃,“對不起”

    這一次若是走入絕境,日後便不能護着她了,他若也不在了,她的日子只會更不好過。

    殷羽拍了拍蔣衡的後背,挪揄道,“男子大丈夫,你可別哭啊,不然我能笑你一輩子。我還要到處去宣揚,到時你從這出來,看你怎麼做人。”

    蔣衡握着她腰身的手臂忍不住收緊了,聲音沉沉地道,“若是真的走不出去了,你答應我一件事。”

    殷羽心裏一抽,瞬間便紅了眼眶,她咬了咬脣角,調笑道,“絕殺刺客殷羽無情無義,我若應了你,豈不是自砸招牌。”

    蔣衡在她的頸肩不輕不重咬了一口,“你欠我那麼多,這是理所應當。答應我,到了那時,離開大齊離開誅夜閣,東夏也好南越也罷,哪裏都有你的容身之處。”

    殷羽咬了咬牙,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把淚光掩去,“不應不應,太虧了,我豈不是得餓死。”

    “我自會讓商陸和蒼朮安排妥當,養你幾輩子足矣。”

    “像豬一樣被圈養着有什麼意思,就算是隻豬,也應當找個伴吧”

    蔣衡貪戀地嗅了嗅她身上的清淡香氣,“這世上的人這麼多,會有的。”

    一滴灼熱的液體滴答一聲落在了青苔石磚上,暈染開來,“每個人都不一樣的,我死心眼,沒了就是沒了,往後也不會再有。”

    殷羽的臉頰在他的胸口蹭了蹭,這才擡起頭,脣角掛着淺淺的笑,摸了摸他長出微許鬍渣的下巴,輕佻地說道,“你說的都是什麼,忒沒意思,不聽了不聽了,回去睡覺。”說完轉頭邊走。

    蔣衡望着她飛快離去的背影,手放在了胸口摸了摸,一片溼熱。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