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雲州琥珀錄 >第七十三章 謹言(四)
    白謹言生性薄涼,但不知爲何,好像並不太過關心他,彷彿照顧他只是個義務。這人不管做什麼,都清清淡淡的,不會逾矩,也不會失禮,雖然會提點管教他,可也只是像這樣輕描淡寫說上兩句。

    這讓白度隱有些茫然,白謹言到底有沒有真的關心過他的想法呢

    大約是因此而更加叛逆,白度隱每天想着法的往外跑,總有白謹言看不住的時候,後來還真讓他成功了幾次。

    不過就此以後,白謹言也沒有再限制他的行動,只是讓他務必把要做的功課做完。

    白度隱此後就更加瘋玩,和翩翩君子的形象大相徑庭,不過就算如此白謹言也沒也對此說過什麼,還是那幅不瘟不火的樣子。

    這段時間,白度隱重獲久違的自由,去了以前小時候都不敢去的很多地方。他身上已經頗具些能耐,那些惡靈少有能近他身的,況且他身上還帶着些法器,那是他小叔爲他防身用的,所以出門基本上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彷彿要把童年臥病在牀沒能玩的都要補回來一樣,白度隱在外面也認識了一夥普通的同齡人。大約是在放學的時候,這羣傢伙跑來向他丟石子,最後反而被他揍了一頓,後來這羣傢伙不知怎麼就奉他爲老大。

    白度隱性子也有些孤傲,根本不屑和這羣傢伙爲伍,奈何這幾個傢伙像跟屁蟲一樣甩不掉。久而久之,白度隱也於他們同化,丟下課業四處遊山玩水。

    然後每天天黑纔回家,總是想起被遺忘的課業,然後因爲未能完成作業,等着白謹言的戒尺。

    儘管每天挨罰,白度隱卻是變着花樣跑出去玩,白謹言都難以管教他。倒不如說,白謹言對他的行爲採取了不聞不問的政策。

    他好像真的對此漠不關心,只是在他沒有完成課業的時候會特意站在門口,拿着戒尺等着他。

    這個時候白度隱才深覺白謹言的食古不化,好好一個年輕人,一點激情活力都沒有,每天喝茶逗鳥睡覺看書,過得像個老頭子,每天還管着那麼大一堆的規矩。

    謹言慎行,好一個謹言慎行,所以連話都懶得和他說了麼

    彷彿是要氣氣看白謹言的底線,白度隱越來越沒規矩,把小時候學的那些聖人之禮忘了個乾乾淨淨。白謹言卻沒有再教過他類似的道理,也未曾有過什麼話,只是有時望着他的目光深沉如古井,看得他心裏一顫。

    那是失望的眼神。

    有時候對一個人失望了,並不需要什麼語言,只是看一眼,就清清楚楚的明白了。

    可是白度隱那個年紀心理叛逆期,又倔得像頭驢,死活拉不回來,要他拉下臉跟白謹言道歉那是做不到的,而且偏偏變本加厲起來,就是要把白謹言的態度逼出來。

    那個時候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爲造成了多大的後果。

    他想反正現在很和平,反正他已經身懷本領,不懼鬼邪,而且手底下一幫小弟,家裏也鮮少管他,樂得清閒。這樣剛剛好,除了家裏有個食古不化的老頑固管着他,沒有別的了。

    他已然忘記了年幼時他師父對他說的話。

    只要能保護好自身就足夠了,要那麼厲害幹嘛況且他手下還有一幫小弟,已經足夠厲害了。他這樣想着。

    這樣的生活如果一直持續下去就好了。

    但是那一天突如其來的就到了,就好像突然得知母親父親去世的消息那樣突然。某天傍晚,他照往常那樣溜回家,想着要怎樣快點把課業寫完,可是路過房間門口時卻沒有看到往常站在門口等着他的白謹言。

    白度隱也是一愣。白謹言在天黑時來收作業,發現他不在家就知道他肯定又沒寫完偷偷溜出去玩,所以每天都會在此地帶着戒尺等候。同樣的,不管白謹言怎麼罰他,他也每天都從這裏經過,絕不會逃罰。

    可是今天很奇怪,白謹言不在。

    他走進去喊了兩聲,卻沒人答應,白度隱忽然有些不安。房間的燈沒有亮,當然也沒有一個人,他隱隱感覺到一絲不尋常。

    白度隱猜白謹言可能是有事出去了,第二天就沒有往外跑,安安分分在家裏等着。他靠着窗子看書,寬闊的院子裏有一泊小湖,圍着一圈石頭,那是以往白謹言休息的地方,喂水裏的游魚,或者眯着眼睛曬太陽。

    但是今天那裏一直空空如也。

    一直等到傍晚,白謹言還是沒有來,白度隱終於慌了。這一整體他都認認真真的在讀書,沒有開任何小差,甚至比平常更加用功,但白謹言一直沒有出現。

    白謹言是失望透頂了吧,對於這樣不聽管教,自由散漫的徒弟由衷感到失望,才離開的。

    他期待着一個知書達理的好學的學生,卻不是現在這樣放浪不羈的半瓶醋。半瓶醋永遠都不會意識到,真正的能力來源於哪裏。

    於是白謹言就像那年突然蠻橫的插入他的生活那樣,又神祕失蹤。

    白度隱這才知道,這段時間他跑出去玩沒有遇到惡靈,只是因爲白謹言在他身上下的咒術起了效果,所以那些惡靈纔沒敢靠近他,白謹言也才放心任由他出去玩。

    可是如今白謹言失蹤,那個庇護的咒術也隨之失效,那些窮兇極惡的惡靈又開始接近他。有好幾次他命懸一線,差一點死掉。但是他沒有死,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的變強大。

    他比往日更加努力,他就等着某一天白謹言突然出現,把這些時候他的進步他的所學展現給他看。

    若是白謹言真是因爲太失望纔會離開,那他偏要證明自己實力有多強

    可是後來一年過去了,很多年過去了,白謹言始終沒有任何消息傳來。這個人彷彿淡出了他的生命,不再回頭。家族對於他的事也是保持緘默,閉口不言,不管他怎麼打聽,都不會泄露任何一字一句。

    他能從家長們的嘴裏眼裏察覺出家族對他本來是失望的,可又好像死灰復燃一般,摩擦出一絲希望的火花,自此也開始大力培養他。

    他終於也變成白謹言希望的模樣,知書達理,謹言慎行,進退有度,即便是表面如此,可也是下足了功夫。但是白謹言還是沒有回來,也根本見不到他少年得志的模樣。

    慢慢的,白度隱學會了不再滿心期待的等待,學會自己把惡靈趕跑,不至於那麼狼狽,也學着製作自己的法器。他覺得可能將來他也會遵循家族的安排,安安分分的爲家族奉獻,人生裏已經不會再降下第二次奇蹟給他。

    “真是奇怪,以前我師父在的時候我反而沒有這樣刻苦用功,但是一旦他不在了,我就覺得這樣不行,我得勤奮起來纔行。”白度隱淡淡說道,“不是爲了證明我很強,只是想留住什麼東西。”

    “雖然如此,我的師父卻只能是一人,一日爲師,終生爲父,我不會再拜第二個師父。”白度隱說道。

    “我本來都快要放棄了,但是我沒想到再見面我們會是這種情況。你說是不是,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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