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喫飯了,肚子餓了。
該撐傘了,雨要來了。
該出門了,行裝好了。
該屠宗了,得流血了。
這一段話的前三句,是理所當然的平淡與和諧。
然而最後一句的可怕,卻讓任何人都忍不住將眉頭蹙起。
因爲這句話簡直太過可怕了。
太過嚇人了。
地獄修羅殺人前也許還會有些許情緒。
或是殺人時的快感。
或是屠戮他人的緊張愧疚,
或是揮動手中死亡鐮刀時的微微顫慄。
不管怎樣,地獄修羅都一定會有所情緒。
不可能冷漠如冰雪,屹立不倒如山巒。
可是宋青書不是。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他臉上雖然有着一抹淡淡淺淺的笑意。
可是他眼瞳深處的那抹寒意,便宛如冰天雪地般,瞬間席捲了人間。
黑羽邪宗六長老死去之後。
整個黑羽邪宗的最強者也不過是半腳踏進元嬰境界的強者。
而在如今的宋青書眼中。
半步踏進元嬰境界的強者,和金丹一重境界的孱弱之輩一樣。
反正在宋青書手上就是連一掌都撐不住。
他們甚至連宋青書的目力都無法抗衡。
一目凝視。
一人倒地。
一灘鮮血。
一堆爛肉。
宋青書僅僅只是環顧了四周一眼。
噗
噗
噗
隨着宋青書瞳孔的微微擺動。
原本矗立在宋青書身周的數人頭顱直接炸裂了開來。
化作地上的一堆爛泥,頭顱碎在一片血泊當中,格外地淒涼悲慘。
“宋青書你豈敢如此”
“破開護宗大陣也就罷了,你怎麼還敢在黑羽邪宗當中如此狂妄。”
“難不成,你真的不害怕墨邪迦大人的怒火”
在宋青書正打算擡起腳來,接着往前走出一步的時候。
有一蒼然白髮的金丹九重老者擠出了黑羽邪宗弟子的人羣,指着宋青書的鼻子大罵道。
一邊罵着。
白髮老者甩手便是數百枚銀針。
數百枚銀針散入了宋青書所立身的天地元氣當中。
像是一片被夏風吹拂而漸漸撒亂的牛毛細雨。
牛毛細雨綿綿不絕,吹斷了細雨之前的一切事物。
金丹九重便能有如此的戰鬥力,實在是難能可貴。
可是宋青書見過了夏侯離那簡單的鐵槍,灰衣老者那輕鳴的無弓箭。
那這一片輕柔的牛毛細雨又算得了什麼
見過澎湃大浪的舵手絕不會畏懼一條平靜的溪流。
更何況對宋青書來說。
面前的這個白髮老者,就連一灘淺灘都算不上。
又哪裏能算得上是一條溪流
於是在白髮老者揮出手中銀針的時候,宋青書依舊背對着身子,不曾理會。
直至白髮老者的數百枚銀針都堪堪刺進宋青書體內的時候。
宋青書方纔冷冷地看了白髮老者一眼。
準確來說不應該是看,而是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電光火石之間。
那個白髮老者便感覺到了無形之中有一股威壓深入了體魄。
而後數百枚銀針被清風吹落。
隨即那邊白髮老者的識海便被宋青書一眼看得粉碎。
一聲悶響,白髮老者的頭顱直接被宋青書瞪碎,腦漿與鮮血在空中飛濺而落。
“空縱時間刷白了青絲,一生境界永遠低落到了塵埃底下。”
“我不怕墨邪迦的怒火,我只是怕我窮盡了流年紅塵飄渺不安的歲月。”
“然後活成你這麼個樣子。”
“悲哀。”
宋青書走過白髮老者的身側。
看都不曾看這人一眼,卻幽幽甩下這麼一句話,而後絕塵而去。
“宋青書,你想幹什麼”
“我乃黑羽邪宗第一教頭,我覺不允許你在這裏胡來”
宋青書走過白髮老人的屍首,無數黑羽邪宗的弟子向宗門深處跑去。
宋青書正欲拔劍追殺。
一半步元嬰的強者逆人羣而行,走到了宋青書的面前,對着宋青書慷慨激昂地開口言道。
宋青書看着這個一臉慷慨就義的人,來了興致:
“明知是送死,何故”
元嬰強者冷哼一聲,不曾答話,而是直接對着宋青書橫撲而來。
宋青書看着對自己直接撲過來的這名強者,嗤笑一聲,幽幽言道:
“大概也只不過是爲了你心中那愚蠢的信仰與希望而已吧。”
“既然你願意以生命爲盾,以血肉爲城,我怎麼忍心不讓你捨身取義”
言罷,宋青書甩動着手掌,輕輕一掌拍在了這名所謂的強者身上。
而後這名強者身上的道袍被宋青書手掌上的掌意震成了漫天細粉。
啪
雞蛋碎裂的聲音從這名強者身上傳來。
隨即這名強者的身軀直接碎開來。
包括鮮紅的血肉和森白的骨骸,全部都粉碎成了空中最微不可見的塵粉。
隨着道袍一同在風中輕輕飄蕩飛舞。
“住手黑羽邪宗總劍師在此,宋青書速速退下”
“嘿嘿,看來,老朽今天也要和年輕人拼上一拼了啊,宋小兒,接招吧。”
“宋青書破我宗門,殺我門人,此乃死罪,我以黑羽邪宗執法隊長之位命令你,乖乖受死”
“宋青書,豈敢與我一戰”
宋青書踏過那元嬰強者方纔兩三步遠的距離。
在人海之中又逆行出了幾人,對着宋青書兇猛而來。
這些人都知道自己絕對會死。
可是他們也沒得選擇。
因爲墨邪迦出關還需最後的一點時間,在這一點時間中,絕不能受哪怕一點打擾。
金丹弟子退去的地方還有黑羽邪宗最後的一個護宗陣法。
只要啓動那個護宗大陣,那麼一切都還算不那麼糟糕。
只是這一切都需要時間。
所以必須要有人以生命爲代價,來攔住宋青書的腳步。
如此的犧牲,自然談得上偉大。
但是黑羽邪宗當初三番兩次將宋青書逼到死境。
如今,就算滅宗,宋青書的眉頭也不會挑起。
之餘死了這麼幾個人,又能算得了什麼呢
宋青書很想拔劍將這些送死的人一刀全部砍翻在地。
但是不知爲何。
宋青書最後還是沒能夠下得去手。
恐怕是因爲他殺人殺煩了。
恐怕是因爲某種精神感染了宋青書。
恐怕沒有任何道理。
宋青書微微一嘆:
“就此離去,我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