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八零年代農場主 >番外1 王紅的恨(1)
    前幾天,又下了一場雨。

    雖然,老話常說“春雨貴如油”,但,對如今過着“以屋檐爲被,以檐下青石地面爲牀”生活的王紅來說,這所謂的春雨,還真應了“一場春雨一場寒”

    “咳”

    王紅雙手捂着胸口,用力地張大嘴,一陣陣劇烈的咳嗽聲,從她的喉嚨裏逸散出來,那張泛黃的面容生生被逼出滴血般的豔紅色,更因爲那全身瀰漫開來的痛苦,整個人呈現出一種詭異扭曲的姿勢。

    瞧着就特別嚇人。

    “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這是怎麼回事究竟發生了什麼”

    自那天,一家人被帶到公安局後,這兩句話,就以十分鐘一次的頻率,在王紅的腦子裏瘋狂地刷屏着。

    都說“一個習慣的養成,只需二十八天”,而,對王紅來說,這渾身上下無處不在的疼痛,疼着疼着,也就疼成了習慣。

    待到一切間接或直接影響自己判斷的情緒如潮水般退下後,王紅那顆不太聰明的大腦,竟突然變得比往常任何時候都清明起來。

    “錯了啊到底是錯了啊一着不慎,滿盤皆輸啊”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日省三身,不放過任何一個將會暴露自己謀算的蛛絲馬跡這樣淺顯的道理,我怎麼就忘記了”

    明明,那次,被送往駐軍醫院的薛玲醒來後,突然說要喫豆漿油條,不願意喝雞湯的時候,就曾用那樣清澈、冷漠和疏離的眼神看着自己

    明明,那個時候,她就生出薛玲因爲前兒的那一通狂揍,提前疏通了大腦,並化去阻礙大腦發育的不明物質,從而“因禍得福”地變成了正常人的猜測

    明明,那段時間裏,薛玲的表現,並非真正的“傻子”,她不止一次生出過自愧不如,每每在與薛玲對視的時候,總有一種自己內心齷齪算計早就被對方看透的詭異感覺

    可,她怎麼就能一葉障目,固執地認爲薛玲身上的這些變化,都是因爲自己的“重生”而帶來的“蝴蝶效應”,固執地認定薛玲就應該在五年後,機緣巧合之下才“醒”來目前薛玲表現出來的聰敏狡黠到近似於“妖孽”的才能,不過是得了薛將軍的指示而使出來的招術

    這樣的自信,她究竟是打哪來的

    五年前,她憑藉多活一世的記憶,拿捏住爺奶叔嬸的軟肋,逼着爺奶分了家

    四年前,將那個牽涉到升職的關鍵任務,告訴了父親,讓父親先林連長,也就是自己前世的公公一步,搶到了升職的機會,由一個普通的農村兵,而一躍成爲“尖兵連”的連長

    三年前,自家靠“投機倒打”積攢了一小部份資金,然後,本着“打一槍換個地方”的想法,在生意做大到即將驚動公安的情況下,憑藉父親升任連長後獲得的隨軍機會,而一家人來到g軍區家屬院生活

    同年,得知薛玲這個“小傻子”的存在,遂設下重重計謀,最終,借了旁人的手,將薛玲引到偏僻的小巷子裏打暈,自己在“迷路”的情況下,機緣巧合地救了暈迷不醒的薛玲,在順利地消除了薛團長和杜副團長心裏的懷疑,並得到這兩位的疼愛看重後,遂在將薛玲拿捏在手心裏的情況下,扯着這兩位的大旗,明裏暗裏以“救命恩人”的身份自居

    同年,藉助王勇的幫助,與林連長的大兒子林建軍,也就是前世被自己拋棄的營長老公相識,並在最短的時間裏培養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情誼學着後世那些女人調教自家丈夫的法子,將他變成自己的“忠犬”,從今以後,就能達成“夫貴妻榮”的一步登天,飛上枝頭變鳳凰,將所有瞧不起看不上自己的人都踩在腳下的目標

    “咳”

    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然後,王紅就只覺得喉嚨裏泛起一絲腥甜味道。

    “呵”

    十二歲的年紀,風華正茂,嬌俏可愛的小姑娘,可,她呢竟然咳出了血

    “如果,當初,我不救薛玲”

    突如其來的一個念頭,讓王紅猛地怔住了,眼神明滅閃爍個不停。很快,撲天蓋地的後悔和懊惱等情緒,就讓她忍不住地撫上胸口,額角沁出大顆的汗水,蜷縮起身體,抵抗着從心底深處泛起的一股又一股疼痛。

    衆所皆知,薛玲是個傻子。一個無法分辨人心險惡,對外界環境變化沒有一定應變能力的傻子。

    這樣的傻子,被一羣天真不知世事的孩子從家屬院引出來,再孤悽悲涼地死在一個偏僻不見人煙的小巷子裏,不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嗎

    啥

    你說“紙包不住火”,“瞞得過初一,瞞不過十五”,做過的事情,總會留下痕跡,終有一天,就會被人順藤摸瓜地找到幕後黑手

    這又不是“科技多如毛,監控遍地走”的後世,哪能那麼容易就被發現

    當然,最重要的是,只要自己出手“摁”死薛玲,那麼,一定會有人給她收尾。所以,就算薛家發現了這件事情,追查到她的頭上,但,想要出手對付她,如同捏死一隻螞蟻那般,輕輕鬆鬆就將她捏死,哪會那麼容易呢

    畢竟,薛家在成長,可,王家也不會一直原地踏步不前。

    “可惜了,到底還是心太軟,不夠狠”

    如果,當時,自己趁着薛玲被敲暈的大好時機,一勞永逸地解決掉薛玲;或者,在前不久,發現薛玲身上不對勁的時候,不曾心存僥倖地將其歸爲自己重生帶來的蝴蝶效應,而是悄悄地找上薛家的敵人,讓他們將有“異相”在身的薛玲帶走,那麼,等到薛團長和杜副團長回來,發現這一切的時候,一切也已經成爲定局。

    到時候,不管這兩家如何撕x,總歸,自家都能穩坐釣魚臺,說不定,還能“坐收漁翁之利”

    越想,薛玲心裏就越發地悲痛。

    然而,時光不能倒流,已經發生的事情,再如何地後悔和懊惱,又有什麼用呢

    “以後,怎麼辦”

    王紅的身體,軟軟地靠在牆上,雙手緊緊地環住自己,彷彿這樣就能溫暖自己,又彷彿藉助這樣的舉動,給予自己足夠多的力量般。

    “回家”

    可,她哪還有家呢

    王紅搖搖頭,一想到父親爲了自己的前途和未來,逢人就一副“被妻兒矇在鼓裏,毫不知情,將所有的事情全部推卸到她們母女身上的大義滅親義正言辭”的姿態,就讓她忍不住地咬緊了脣,心裏一片冰涼。

    都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以母親當年的家世條件,父親前世不知燒了多少香,拜了多少佛,才能求得這樣一樁姻緣。

    可,自嫁入王家,母親就沒過上一天舒服日子。

    在老家的時候,母親從早忙到晚,侍候一大家子人,沒一刻停歇,卻不敢抱怨一句,一幅“爲婆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任勞任怨模樣,爲的是什麼不就是因爲自家男人遠在部隊,一個女人,帶着兩個孩子,必需依靠婆家才能安穩地生活下去

    自三年前隨軍,又攀上了薛家的關係後,看似苦盡甘來,但,實際上呢

    一個農婦,尤其,大字不識,模樣還特別粗鄙的農婦,想要融入家屬院的“城市團”,付出的心血和精力,哪是用隨便幾句話就能形容出來的

    哪怕,扯着“薛家”的大旗,也不例外。

    畢竟,這偌大的家屬院勢力,表面看來,就只是單純地“城市團”和“農村團”軍嫂的區別。實際上,和擁有三派勢力的g軍區一樣,私下裏,也彼此勢力交織,互爲影響。

    很多時候,都會因爲一句話,而被人記恨,遭人排擠,又因爲隨口的一句話,而落入旁人的算計裏

    可,母親沒有抱怨一句,就接受了這一切,併爲之付出許多的努力。

    那些付出,連她這個做女兒的,都忍不住心酸憐惜。可,母親卻猶如上了發條,就一絲不苟地走動着的鐘表般,從沒叫過一聲苦,也沒喊過一聲累。無論前一天忙忙碌碌到多晚,第二天早上,依然精神奕奕地醒來,再次忙裏忙外起來,整個人都猶如打了雞血一般,特別有幹勁。

    這一切,又爲的是什麼

    並非“夫貴妻榮”這樣的說法就能簡單歸類的,而是真正地將父親當成了家人,未來要相攜相伴一生的“伴侶”。

    那麼,在父親大步朝前走去的時候,母親就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而是必需在煞費苦心地爲父親打造一個“寧靜祥和安穩”的港灣同時,還要做到必備的“夫人外交”工作,以達成“賢妻良母”的成就。

    這樣的犧牲和付出,讓人爲之動容。

    可,父親呢

    都說養一條狗,久了,也會生出感情來,而,父親跟母親做了二十年的夫妻,卻是一有什麼事,就立刻“翻臉不認人”。彷彿過往那些付出,過往那些恩愛,都是衆人的錯覺般。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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