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珩將秦瑾瑜抱起來放在軟榻上,輕輕摸了摸她的臉,低聲喚了一句:“秦瑾瑜?”

    他的聲音如秋日的風,帶着淡淡的涼意,卻不凍人,若仔細聽來,還能聽到其中的緊張和小心。

    下午的陽光透過屋內的屏風暖暖的照進來,溫暖的光線下少女蒼白的面上似乎也染上了幾分暖色,蘇珩映在地面的影子頎長,似深海暴風裏孤行的舟,懷揣着對未知命運的迷茫與隱隱的不安。

    外面的太陽似乎又大了些,打在秦瑾瑜臉上的光線都明亮了幾分,秦瑾瑜在這片光線中終於睜開了眼,剛纔的困苦與絕望似乎都在這一刻消散,縱使磨難接踵而來,睜眼有蘇珩出現在面前,她也覺得心中安定。

    秦瑾瑜朝他眨眨眼,嘴角的笑淺淺淡淡卻不虛假,她眼中也含笑意,如亙古天地宇宙長河中日月星辰的光亮聚集。

    蘇珩想起初見秦瑾瑜時,她也是一幅這般的笑意,彼時她的臉還有些圓圓的,滿是孩童的稚氣,她坐在涼亭裏,手中拿着一塊涼糕,好奇地看着他。

    ?那時她肌膚白皙柔嫩,似瓊華玉脂,雙頰紅潤朝氣十足,如今膚色依舊,面上朝氣卻已不再。

    ?秦瑾瑜動了動身子,一截髮絲悠悠垂到軟塌的一側,似浮游般飄搖。

    蘇珩看着那一截髮絲,忽然有了奇異的感覺。

    這感覺來的詭異,且毫無根據,更不符合邏輯和現實,卻一直在他心底悠悠迴盪。

    他覺得,他和秦瑾瑜都像是雨中的浮萍,飄搖無依。

    蘇珩恍惚間,秦瑾瑜忽然伸展了一下胳膊,隨後握住他的手。

    或許是力氣還未恢復的緣故,她的動作得極輕,像飛鳥輕而柔軟的羽毛,從遙遠的天際掠過,輕輕點在他掌心。

    眼前場景象很柔和和美好,像一個難得的夢境。

    蘇珩忽然有些不想打破眼前這個夢幻的場景,然而秦瑾瑜剛纔摔到地上的慘狀還歷歷在目,他問秦瑾瑜:“你剛剛怎麼了?有哪兒不舒服?”

    “也沒什麼大事。”秦瑾瑜從軟榻上坐了起來,表明自己已經沒事了:“就是剛纔有些難受,不小心摔下來了,如今已經好了。”

    秦瑾瑜向來演技高超,且胡扯技術一流,她這麼說的時候笑吟吟的,完全不像是個剛剛受到了巨大折磨的人。

    然而蘇珩本身敏銳,又和她一同長大,一眼便看穿了她的謊話,不由得加重了點語氣:“我剛纔都看到了,你還不承認。”

    嘎?

    秦瑾瑜嘴角的笑意一僵,不可思議地看了蘇珩一眼。

    她剛纔痛苦萬分且沒法睜眼,根本就注意不到任何外界的動靜,此時聽蘇珩這麼一說,有些心虛也有些不安,難道真的給他看到到了?

    秦瑾瑜簡直想捂住自己的臉跑掉。

    因爲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的頭髮和衣服都凌亂不堪,跟人抓頭髮撓眼睛打了一架似的,而這般丟臉的場景竟然給蘇珩看見了。

    難過啊難過。

    然而秦

    瑾瑜不知道的是,蘇珩壓根就沒看到。

    他進來的時候,秦瑾瑜就已經倒在地上了。

    秦瑾瑜一向聰慧,在她所親近和信任的人面前卻不太動腦子,一般都是他們說啥她就信啥,此刻聽了蘇珩的話,倒也沒有懷疑,就是有些委屈。

    蘇珩唯一注意到的是秦瑾瑜腰間的那沒玉佩,這次雖然沒看見,多年前那那次他倒是看見了,由於當時情景過於觸目驚心,他至今記憶清晰。

    “你腰間的那枚玉佩,究竟是什麼來歷?”蘇珩反握住她的手,給她體內輸送靈力,直到看到秦瑾瑜的面色慢慢的紅潤起來纔開口:“你知道它有什麼用處嗎?”

    “玉佩?”秦瑾瑜一愣,直到摸到自己腰間的玉佩才反應過來,她驕傲地一仰頭,語調中滿是歡喜:“這可是太子殿下送給我的!太子還說,此玉佩性溫和,是他辛苦尋到的,若是日日佩戴可保護神識,不讓佩戴者的神識受到外界攻擊,也可儲存靈力,是難得的好東西。”

    “這好東西只有我纔有,就連四哥都沒有。”秦瑾瑜說起親兄長,眉目間那股遠超同齡人成熟的氣息都消散了,露出了依賴的神情,得意洋洋地炫耀:“太子把玉佩給我的時候,四哥當時的那個表情真是一言難盡,我知道他羨慕我覺得不甘心,明明他纔是太子的得力助手,可誰讓太子喜歡我呢。”

    除了當年那次送玉佩,日後太子每次給她送點兒啥好東西,秦瑾峸都一幅羨慕嫉妒的表情,秦瑾瑜表面誠惶誠恐,裝模作樣地安慰了秦瑾峸多次,實際上心底開心到飛起。

    說完之後,心虛的秦瑾瑜又描述了一下自己之前的情況和感受。

    蘇珩也說了玉佩上閃過的那道藍光。

    蘇珩邏輯十分嚴密:“既然這玉佩日日佩戴可避免佩戴者的神識受到外界攻擊,這兩次是怎麼回事?”

    秦瑾瑜並未多想:“太子還說要日日佩戴纔有效果,我偶爾也不帶,可能效果沒那麼強烈吧。”

    秦瑾瑜想了想,又道:“其實還是有效果的,這兩次雖然都痛苦萬分,但最後也停下來了,若非這枚玉佩,我還不知道會出什麼大事呢。”

    蘇珩仔細地想了想,覺得這套說詞倒也沒毛病,畢竟每次他進來的時候都見藍光閃過,隨後秦瑾瑜便安靜了。

    “那你可知道你痛苦的原因?”蘇珩繼續問。

    秦瑾瑜的情況實在是太過於的詭異,他只是聽到秦瑾瑜輕描淡寫的描述就覺得心中疼痛,只想爲她掃去任何障礙,將她擁在懷裏。

    更何況此地不比魏國安全,羽國皇族向來危機四伏,一不留神就連性命都保不住,秦瑾瑜如今是在康王府內出狀況,倒還安全,可若是下次在其它地方出事呢?

    秦瑾瑜搖了搖頭:“不知道,等回國後我問問國師或者靈芸吧。”

    多年前她曾經發誓要找出自己受苦的原因,但是當時太小,問宗政桓他也不肯直說,說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話她也聽不懂,後來這事沒有發生過,她便也將此事忘了。

    若非今日,她還真想不起來。

    蘇珩看着秦瑾瑜一幅無所謂的模樣,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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