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一個針對羽國魏國的衆位男人提出的問題:

    若是有一個容顏絕世的姑娘抱着你哭,你會怎麼做?

    在這個對男人要求不高且不要求男人專一的年代,十有八九都會心花怒放。

    當然,這是在男人心情良好以及美人哭聲輕柔的前提下。

    心情糟糕憤怒的蘇寒目前只想把哭聲淒厲的秦瑾瑜給甩出去。

    不過被秦瑾瑜這麼一攪,蘇寒的注意力被強制轉移,想要搞事情的心理也就沒那麼強烈了。

    秦瑾瑜見蘇珩發話,表面上依舊是一幅悽悽慘慘的柔弱模樣,暗地裏使勁地按着蘇寒。

    還好如今蘇寒理智回籠,也不至於強行把她甩開。

    蘇珩警告完蘇寒,卻不敢立即離開,不放心地看着蘇寒,生怕他再犯。

    若是他非要一意孤行,秦瑾瑜一個小姑娘也控制不住他。

    蘇珩半晌沒動,四周熱浪一般的風和寂寥的月似乎都因此凝滯,時光好像也在這一刻忘記運轉,唯有黑暗中閃動的火光,模糊而鮮紅。

    秦瑾瑜偏頭看向微微低着頭的蘇寒,之前的癲狂和絕望漸漸淡去,此時他的面上並沒有表情,素日裏一擡眉梢展顏一笑都似有三春桃花洋洋灑灑落下的男子,如今眼底卻落滿了一冬的雪。

    他黑漆漆的眼中,泛出的是哀莫大於心死的沉寂。

    這十年來的隱忍和艱難,生離與死別,似乎都像是大夢一場。

    夢中漫長而絕望,痛苦和寂寞如針尖刺痛掌心,醒來不過一瞬,時光滔滔而去,帶走了時間,卻留不下心願。

    蘇寒忽然擡起頭來,轉向秦瑾瑜。

    他的目光深遠悠長,掠過秦瑾瑜的透頂,越過忠心耿耿的王府侍衛,順着對面照映過來的火光,落在了那陳舊的棺材當中。

    淺淺月光灑下如紗一般蒙在管材內隱隱露出白骨的細薄殘破的皮膚上,泛出森森鬼氣。

    這月光越過十年分離,十年近在咫尺卻不得相見也不曾知曉的時光,此刻終於同時落在已故皇妃的身上。

    恍惚中,冰河中的浪潮呼嘯着捲來,旋轉翻騰的衝入他的五臟六腑,那些隨着浪花翻騰而起劃過空中晶瑩細碎的水珠化作出生二十五年以來無數的過往碎片,冰涼的刺在心底。

    微微風中,秦瑾瑜忽然微微一嘆。

    蘇寒如此表現,忽而令她憶起了數年前,得知外祖家被滿門抄斬時蘇寒絕望而又痛苦的神情。

    如沾染了冰雪一般,不讓人靠近。

    人生在世不過短短數十載,有人歡心幸福,生活比蜜糖還甜還膩,也有人年紀輕輕就如同行走在冰雪當中,眉間沾滿風霜。

    秦瑾瑜旁邊的蘇寒雙眸冷冽,默默不語,直直的立在原地,墨色的長衫於風中微微搖擺,幾乎與黑暗融爲一體。

    蘇寒面無表情地收回了目光,淡淡地拍掉了秦瑾瑜用力到幾乎要把他釘在原地的手。

    有貼心地下人給他遞上一方擦汗用帕子,他額頭冷汗依舊,白着臉輕輕推開。

    蘇寒不有所表示,秦瑾瑜和蘇珩不敢動,周圍的侍衛以及對面的人更不敢動。

    諸國林立,魏國羽國都不算太大,羽國康王府數十丈外便是巍巍宮牆,黑灰色巨城的陰影如巨獸,一路投射到他腳下。

    蘇寒沉默許久,終於慢慢地轉過身去,從他歪曲的發冠上散落的深黑色發,擺動如織錦。

    他步子很輕很慢,似久病初愈勉強能走動的病人,也似光陰,在衆人的目光注視下,一寸寸的遠去。

    康王的侍衛立即跟上他的步伐,秦瑾瑜也緊隨其後,加快了幾步走到蘇寒身側。

    走之前,她又偏頭看了一眼那個奇怪的斗篷人。

    凝固壓抑了許久的氣氛終於在這一刻得以緩解,蘇珩漫步上前,神情依舊冷然,語調不冷不熱:“今日的事大家也看到了,大哥好不容易纔尋回唯一的女兒受了傷,他一時難以接受,心痛到有些失去理智,我在此給大哥向各位賠不是了,還請各位海涵。”

    楊邵淵對蘇珩這般睜着眼睛說瞎話的行爲倒也不意外,行走並混跡於皇宮高層的人,誰沒有一點見風駛舵加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一時間倒也平靜:“十一殿下哪裏的話,康王殿下愛女心切,末將也是理解的。只不過——”

    他話鋒一轉,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棺材之後,眉目間驟然顯出幾分不可違逆的嚴厲來:“陛下有令,讓我等在府中勘察並修補王府,短短几日自然修補不完,恐怕還要勞煩康王殿下抽出點兒時間,容我等在此小憩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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