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葉雅的格物圓滿能力是真理推斷，她稍微思考了一下，便清楚了其中的關節，然後意識到軒一爲什麼比她更快地反映到這一點。
因爲他們兩個人有着相似的經歷。
只是琉璃更加幸運罷了。
同樣是因爲變故失去了父母，被巨大的組織接手，但是琉璃所面對的是克勞夫特家族，被授以種種知識與技能之後，甚至可以冠上克勞夫特這個姓氏示人。
而軒一則自從有記憶起就在暗星的手中，只曾經因爲垂死而脫離暗星大概不到一年的時間，所以與對方還大致記得自己來自哪裏，父母分別是誰不同，他對這一切都一無所知。
於是少年沉默了一下，問道：“我出到什麼價格可以讓你背叛艾瑪。”
葉雅不由打了個激靈。
這究竟是什麼鬼問題？
你有一點求生欲好不好。
不要看着人家揹着一把三叉戟就想着收買好吧，你的小命還捏在人家手裏，不能走出地盤再討論策反這個話題？
琉璃笑了笑。
然後她轉身走下了船臺。
她的能力是風，致知與法相都是風，所以即使即使離開舵輪，她的風依然推着衝鋒艇向岸上滑去，但是她的人已經來到了軒一與葉雅面前。
少女穿着利落的黑色風衣，裏面是緊身的潛水服，隨時可以應付水下作戰，畢竟這裏是在海洋之上。
不過正因爲如此，裏面嬌小的少女身軀反而一覽無遺。
那是真正可以用骨肉勻停來形容的身體，四肢纖細而有力，骨感與肌肉的力量分配恰到好處，剔透鎖骨下的胸部微微隆起就好像某種精緻的藝術品，相比於琉璃那張精緻甚至帶着點優雅嫺靜的臉，這幅軀體纔是一副真正殺人者的軀體。
少女黑髮而黑眸，左眼角有一顆明顯的淚痣，她靜靜望着軒一，然後終於開口。
“是的，這個世界上的任何東西都有它合適的價格。”
“如果你買不到，就意味着價碼還不夠高。”
“既然你提出要我出價，那我便給你我的價格。”
琉璃的黑色眼眸裏有瀰漫着寒霧的冰山。
“你們在這裏讓我殺死，我便會因爲違抗小姐的命令而形同叛逃。”
“當然，殺死九公主的罪行即使是小姐也無法包庇我。”
軒一笑了笑：“價格真高啊。”
“實在出不起。”
琉璃沒有笑，俏麗的面孔裹着冰霜：“我沒有開玩笑，我和你不是一樣的人。”
“像你這種從血泥中打滾並且掙扎着爬出來的人，我見過很多，也殺過很多。”
葉雅看着瞬間劍拔弩張的兩人，不理解一向長袖善舞的軒一爲何主動激怒對方。
所以她只是默默後退一步，準備在雙方真正爆發衝突的時候分割開兩人。
軒一依然在笑：“你差點就把人渣的標籤貼在我身上了好不好。”
這樣說着，軒一從黑鐵戒指中取出一瓶藥劑，握住瓶頸遞給對方：“算是賠罪。”
這是那一夜葉雅製作的海鷂藥劑，雖然偏向於水系的冥想感知，但水系畢竟是萬能的治療系，與琉璃的風系君臣相輔。
在之前的戰鬥中，看起來琉璃只是遙遙與海龍拔河，拖延時間直到艾瑪趕到，只是明眼人都知道，那看起來只有幾分鐘的對峙，琉璃究竟油盡燈枯到什麼地步。
琉璃當然沒有接。
她只是望着對方：“我從來都不喜歡你們。”
軒一笑了笑：“我們也從來都不招人喜歡的。”
“不過現在我已經被暗星無限期凍結了身份，信不信我回去就死給你看。”
“最慘的那種。”
“我也沒有什麼資格說我和他們不一樣之類的話，畢竟我就是靠着最像魔崽子才艱難地活下來了。”
“但我想知道，你願不願意接受一個魔崽子的善意。”
“算是遇上一個和自己相似的同類的善意。”
雖然兩個人一點都不像，但琉璃還是讓軒一想到了鳩三。
想到了那瓶鳩三忍着全身的痛苦也要送到他面前的靈液。
只是現在給琉璃靈液，浪費不說，太過貴重這個女孩也定然不會收。
兩個黑髮黑眸的殺手對視了許久，琉璃看着他，當時她面對想要砍斷銀索的軒一冷冷喝出那句你敢砍斷我就殺你的時候，對方望她的眼神在面前浮現而出。
這是看同類的眼神。
琉璃咬了咬嘴脣，劈手奪過軒一手中的藥劑，然後開口說了聲謝謝。
並不是此時的感謝，而是對當時軒一選擇放棄的感謝。
他們這種人素來以自己的生存爲最高的準則，而當時她堅持要和海龍對峙那就是自尋死路。
但是軒一最後選擇了信任自己的同類。
這不是一個魔崽子會做的事情。
海風在三個人之間呼嘯而過，三個人的髮絲在空中揚起再落下。
……
……
小小的插曲之後，一路再也無話。
事實上千星試所劃定的區域中，陸地與海洋幾乎是對半分的。
也便是說除卻天空的五塊陸地區域其總面積也不過堪堪與海洋等同，但這並不代表着海洋領域的威權同樣如此。
畢竟六塊領域上方還有一個天空領域。
自降落之地起，軒一與葉雅乘着琉璃的小船一路乘風而行，快一個小時之後才遠遠看到那個灰色的城市與雪白的沙灘。
小船在沙灘上登陸，但是琉璃站在船頭卻沒有下去送這兩個人。
因爲她揹着三叉戟，一旦踏入陸地便等同於鎮守侵犯他人領域。
軒一與葉雅踩在鬆軟的沙灘上，回頭的時候，正看到琉璃也在向他們招手告別。
這個冷漠如斯的少女不知道她的嘴角是否有笑，但是她雪白的手臂卻從黑色的風衣下探出，然後用力搖擺了兩下。
隨後，有狂風吹起，將這個有些擱淺在沙灘上的小船以幾乎將其掀翻的力度，平平送回大海上。
只見孤帆流。
軒一與葉雅看着那個白色的帆船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他們纔看向前方。
從現在開始他們才真正進入千星試。
真正進入陸地之上。
第一個領域——城市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