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無法回答。
星主望着軒一的臉，看着他黑色的髮絲與黑色的眼眸。
“這些年，你過得怎麼樣？”
軒一點頭說：“在我看來，已經很好了。”
而且是和姐姐一起度過的時間。
星主靜靜從口中吐出兩個字來。
“賤民。”
這位老人說的非常平淡，就像他之前的許多話語一樣，不包含任何的情緒，就好像海面上的冰山，平靜而肅穆。
但就是這絲毫不帶侮辱情緒的詞彙，卻讓軒一的眼角輕輕跳動了一下。
是的，雖然他還時常稱自己爲賤民，但是已經沒有多少誰敢在他面前這樣稱呼。
因爲這是極大的冒犯與不敬。
星主看着軒一的表情，微笑說道：“你看，即使你已經擺脫了這個階級，但是他留給你的烙印，你卻始終不能釋懷。”
這樣說着，星主拉着軒一的手繼續向前走了一步，兩個人身邊的景色便瞬間光影變幻，當最終凝結在一起的時候，軒一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座小山上，旁邊是一座七層的小樓。
小樓上懸着苦味齋的牌匾，而向四周望去，一幢幢形態各異但都非常優美的建築依山傍水而建，環境清幽異常。
這裏當然沒有之前那摩肩接踵的人羣，只能看到河邊有幾個垂釣的人，他們都戴着斗笠，披着蓑衣，靜如雕塑，也分不出年齡。
當然，這裏的一切也被凝固了。
中央商務區，星城貴人的消遣之地，也是普通星城居民的夢幻之所。
當然，對於其他人而言，是連踏足都無法踏足的地方。
“星城最初是沒有賤民的。”星主遠望着四周的景色，表情依然沒有變化。“當然，即使是我小時候，星城裏就有很多的賤民了。”
星主的壽數軒一併不知曉，因爲對很多人來說，星主這個位置過於高懸，換個郡首是山搖地動的事情，但是換個星主其實往往風淡雲輕，很多人一生都不會經歷一次星主的更換，但是即使經歷了，其實往往也覺察不出來。
關於星主的資料，當然屬於絕密中的絕密，即使軒一也沒有查看的資格，所以軒一不知道星主靜靜活了多久，但是他知道的是星主其地位尊崇，出身於六大白銀家族之一，若說星主幼時曾經歷過什麼苦難，軒一併不這樣認爲。
可真是因爲這樣，此時的星主的想法，才更讓軒一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大概——是因爲星主真的“看”得很多的緣故？
“你知道賤民是如何誕生的嗎？”星主繼續問道。
而這個，軒一還是勉強知道的，至少歷史書上都講過淵源。
“因爲星城最初是……”軒一看了看星主的表情，才繼續將那個禁忌的詞語說了出來。“星澈一族的聚居地，星城之內，並無外人。”
“但是隨着永耀至尊執掌星城，並且從天武帝手中獲贈星守郡作爲根據地之後，星城纔開始大批接受外來人口。”
“最初這些外來人口以斯特共和國的居民爲主，所以那個時候彼此的相處還算融洽，但是因爲星澈一族與外人通婚往往會喪失自己的隱族特徵乃至於天賦，所以從那個時候起，星城便定下了法律，凡是與外人通婚生子者，男子爲奴抄沒家產，女子則入教坊爲娼，而他們的子女則世代入賤籍，劃入不可接觸者的範疇，從事最骯髒下賤的工作，並且永遠沒有上升階級的希望。”
“哪怕說星澈一族不允許和他們通婚，但是星城從來沒有規定過這些人內部之間不能通婚。”
“於是他們就像老鼠與臭蟲一般，在貧民窟中瘋狂的繁衍，很快便繁衍出星城最大的一個族羣，爲星城提供着最低階的勞動力。”
“由於他們的血統混雜，家境又大多赤貧，所以很快就被原本已經大多處於富裕階層的斯特共和國居民所鄙視，甚至說原本那些賤民都認爲自己的血脈中流淌着星澈一族的血液，他們比自己更加低賤。”
“爲此，星城方出臺了第二部法律，宣佈第一類混血的賤民其地位更加低下污穢不可接觸，但是那些赤貧又無法提供三代以內血脈依據的人則被同樣列入賤民之屬，只能彼此婚配，而不能向上嫁娶。”
“這便構成了星城的五大階級。”
“第一階級便是位居統治階級的星澈一族，以六大白銀家族爲代表，幾乎瓜分了星城的所有權力，能夠引領星城未來的方向。在這一階級中，完全由星澈一族佔據，以保持種族的高貴與神聖。他們是祭祀，寡頭與實權領袖。”
“至於第二階級，則是以星城七部爲主幹蔓延而出的特權階級，也包括星城常備軍中的些許軍官，外國的貴族，特別是以斯特共和國的貴族爲首，也在其中佔據着些許位置。這一階級的主要組成者是中層官員，將領，與少部分大工廠主。”
“第三階級則是星澈一族所能跌落的最低階級，或者可以叫他們爲中產階級，他們是工匠，戰士，擁有商鋪的商人，甚至是出租房產的業主。他們有着穩定的收入，相對體面的生活，是星城穩定的根基，很多碌碌無能的星澈一族族人甚至在這一階級由星城財政出錢供養，也不願意去從事認爲不符合自己身份的工作，當然後者也是星城本身所鼓勵的。”
“到了第四階級，便是所謂的平民階級，他們大多數從事着基礎的服務業，爲人理髮，打掃衛生，清洗衣物，或者做工廠的工人，種地的農夫，爲上層提供物質與服務，這一階級已經沒有星澈一族的存在，主要是由其他國家的外遷平民所佔據。”
“當然，還有第五階級。”
軒一看了看星主臉上淡漠的表情，沒有否定但是也沒有肯定的神色，然後輕輕出口。
“賤民。”
“不可接觸者。”
“娼妓，掏糞工，運輸屍體者，小偷，黑幫底層的打手，流浪漢，乞丐。”
“又或者，像我這樣的。”
“所謂的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