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的味道還不錯，只是續杯續多了不免顯得寡淡，椒月掏出鈔票讓店家換一杯新茶，卻被擺手拒絕，說自家自種自炒的茶葉值不得幾個錢，姑娘喜歡就好。
這樣說着，就給軒軼和椒月送上了一壺新茶。
軒軼下意識就感覺這是椒月的托兒，回頭想想又不太可能，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這就像是一個很俗套的故事，就好像每個小飯館裏面都會貼的那樣，貴人落難來到店中品嚐美食，重返富貴之後晝夜思而不得，遣人重金尋覓，大肆嘉獎，然後每個來這裏喫飯的食客都會感覺自己和那位貴人做了同一張桌子，而感覺與有榮焉。
但是椒月並沒有落難，她也完全沒有暴露自己身份的打算，只是像一個普通照顧生意的顧客那樣，來到了自己所喜歡的店家來喫飯。
這家飯館當然不止有面條出售，還有不少的拿手菜餚，但總歸是大衆的喫食，即使是大胃王過來，也可以用不到二十塊錢填飽肚子，而現在由於鳳凰臺的升起，越來越多的人在鳳凰臺邊緣聚集，這雖然多了很多喫飯的食客，但是也有像軒軼和椒月這種點了餐之後就賴着不走的傢伙，事實上放眼望去這樣的人還佔了多數。
畢竟現實中的生活多麼古井無波，如果不是太過繁忙的話大多數人都不介意坐在這裏看看這個千載難逢的熱鬧，畢竟這是青安帝都，所有人都相信帝國的威嚴和偉力，不認爲自己會遭遇到什麼不可預知的危險。
對此軒軼便是稍微的懷疑。
天空之上的戰鬥還在繼續，對於大多數人而言，他們只能聽一個響，並看不到具體的情形，落顏建起鳳凰臺可不是爲了把自己當猴來耍，而就是爲了隔離無關的干擾，爲什麼在城鎮中心，只是因爲這裏人比較多。
落顏是絕對不會考慮其他人的觀影效果的。
但是對軒軼和椒月影響不大，只要展開神識，數百米外的戰鬥情形還是可以清晰的印入腦海之中，只是目前來看，雙方依然停留在試探階段。
對於帝雲歸能不能擊敗落顏，軒軼其實是不抱樂觀的，儘管而今的帝雲歸顯而易見地要比兩年之前要強，但是依然要強的有限，但至少目前而言，兩個人打的還算是有來有回。
原本軒軼不搶先上臺的原因就是想看看落顏露出更多的底細，現在有帝雲歸這種頂級的試金石，又何樂而不爲地在下方努力吶喊助威就是了。
所以一邊留心觀察上方的戰鬥，一邊繼續和椒月閒聊：“你經常來這家店喫飯？”
“不算經常。”椒月啜飲着杯中清茶：“只是餓了才偶爾來喫。”
所以說你還有不餓就去喫的店嗎？請務必告訴我那家店的名字。
軒軼一邊在心中淡淡吐槽，一邊看着少女：“他們似乎很清貧？”
“清貧不至於。”椒月輕輕開口：“青安居大不易，他們能夠在這個繁華的街道上擁有一個店面，已經比整座城市五成以上的人更富有。”
“但是這個世界永遠是貧窮的人比富有的人更多。”少女斜眼看向軒軼：“我想你比我瞭解的更清楚不是嗎？”
星城是這個世界貧富差距最大的城市了，她有着世界頂級的中央商務區，但是也有這個大陸最大的貧民窟，兩者交相輝映，魔幻而現實。
相比之下，青安城做的要比星城好多了，哪怕對於這座青安帝都，軒軼瞭解的不足他對星城瞭解的十分之一。
畢竟星城是他從小長大的城市，只是他所認識的人都已經死去的當下，那座城市已經沒有太多留戀的價值。
但是不留戀，並不意味着就不在意。
不在意是不可能的，雖然說現在已經大致明白了自己的身世，但是星城是自己成長的故鄉這件事，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抹去的。
他身上有太多星城的烙印。
“如果哪天我沒有任何需要做的事情，我也想來這裏開家小飯店，帶着妖妖，甚至可以帶着姐姐。”姐姐復活已經不是遙不可及的事情了，但是唯一阻礙的就是時間。
大量的時間。
軒軼眯着眼睛輕輕說道，就好像那位帝國的丞相被推上了刑場，和自己的兒子在浸滿鮮血的黃土上回憶過往，說自己多麼希望能和兒子一起牽着黃犬在田野上追逐野兔，而不是爲了世間的權力而把自己送到了這裏。
人生所嘆，莫過於求不得。
“如果有那一天存在，那我路過這裏的話，一定會討一杯茶水。”椒月輕輕開口：“但這是不可能的。”
“有多少力量，就要承擔多少責任。”
“而同樣，也不要去企及自己能力之外的東西。”
這樣說着，椒月看了看在屋中忙碌的店家：“他們不算清貧，但是卻很辛苦，每天早上四點就要起牀，熬煮用來做麪湯的高湯，去採購今天最新鮮的菜餚，晚上一直到十點纔打烊入睡，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
“但這就是他們的生活。”少女的聲音清冷。
“我當然可以改變他們的生活，賞賜給他們大筆的財寶，讓他們可以衣食無憂地度過下半輩子，又或者說給他們一個肥美的職務，受人尊敬，薪水豐厚，但這並沒有意義。”椒月看着軒軼：“有其財而不能守，有其職而不能，這並不是幫他們，而只是在害他們。”
“他們沒有做生意的本事，不會讓錢自己生錢，頂多拿去放一放高利貸，也會因爲財富而提心吊膽，或者揮霍一空，又或者謹小慎微擔驚受怕。”
“給他們職務，卻無法勝任，會被上司責難下屬拖延，最終兩邊不討好，只能靠我的面子支撐下去，興許還會因爲瀆職而獲罪，被髮配到帝國的邊疆。”
“你一路走來，應該清楚，只有自己拿到手裏的纔是自己的，別人給的，別人隨時都能夠收回去。”
軒軼只能點頭，因爲椒月說的實在是太有道理了。
只是軒軼很奇怪：“如果你天天都在思考這樣治國齊家平天下的東西，你爲啥修行上還那麼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