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挽劍抱雪 >第四十章 陰霾散去有芬芳(1)
    待得林翔離開,蕭家院門一響,蕭元軒推門而出,望着他的背影憂道:“夫人,我們這齣戲是否做的太過,林兄弟心下若承受不住,豈非白白的害了他。”冷香凝緩緩將頭倚在蕭元軒肩頭道:“我這話裏有真有假,那孩子若是心志堅定之人,回去後自然會奮發圖強,好好做一番成就來給我們看,也不枉雪兒爲他傾心一片,若是意志消沉之人,那麼不如好聚好散,早點斬斷情絲,我可不忍心看着雪兒將來跟着他江湖漂泊,一輩子喫苦。”蕭元軒握住冷香凝的手道:“爲了雪兒的終身幸福,你這當孃的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冷香凝笑道:“我這麼爲她操心,你女兒可沒有半分領情,這幾日還在爲了我禁她的足而不理睬我呢。”蕭元軒也笑道:“知女莫若母,你自然會有辦法,卻不需要我來操心。”冷香凝啐了他一下,道:“你就知道袖手旁觀。”蕭元軒道:“夜露寒涼,夫人,我們進屋去吧。”二人攜手回屋。

    林翔進到房間,重重關上房門,一下子倒在牀上,只覺渾身乏力,彷彿大病一場,心中有着說不出的難受,腦中翻來覆去地迴響着冷香凝的話語,耳聽着窗外微風吹過,樹葉飄蕩之聲,眼淚便禁不住的流了下來。想到自己幼年喪父,九歲之時母親又不知所蹤,好不容易和師傅杜雲重相聚四年,現下又陰陽兩隔,葉峯與蕭雪對他極好,但如今一個閉關不見,一個被人禁足,忽覺人生之苦痛,自己竟然全有,當真黴運纏身,生不如死。

    他越想腦袋越痛,爬起身來,只感渾身燥熱難當,到桌上喝了一大口茶,去院內將腦袋伸入水缸之中浸了半晌,只感將要窒息,方纔拔出,任那水珠滴在衣衫之上,漸漸有些靜心,暗道:“蕭伯母說的也不無道理,如今我確是一無是處,若是我有個女兒,也必不肯將她輕易託付,爲人父母,應是如此。”又想道:“如今我待在谷中,雖學了一身功夫,卻也無用武之地,更兼杜恩師大仇未報,我豈能日日安逸過活那黑袍客雖奪了劍譜,但應還會前來找我詢問其中虛實,就算他武藝高強,如今我也未必不能與他一拼,若是我一直在此,那黑袍客卻未必尋得到我,就算尋到,有蕭伯伯在,黑袍客也未必會輕易露跡。再說,就算他不來尋我,我也可以去尋他啊。”來來回回地想了幾番,越發覺得要出谷纔行,擡頭看看月掛中天,心想趁夜出谷,方不爲人知。

    林翔返身走回屋內,收拾了包袱細軟,覺得自己貿然出走,頗爲失禮,當下拿了筆墨紙硯,心想:“我可不能讓雪兒傷心,蕭伯母說過的那些話可得一字不提,此次出谷,若不闖出點名聲,不但日後沒臉回來見她,怕是更要辜負了葉恩師的傳功之恩。”細細想了片刻,提筆款款而書,只言自己要去爲杜雲重報仇,這段時日多謝照料,又謝了葉峯傳功之恩,自己不能侍奉於他,煩請衆人費心照料,讓衆人不要擔心云云,書畢將紙摺好,在紙面上又寫了“蕭谷主親啓”幾字,將紙壓在硯下。走出院門,深吸一口氣,朝着蕭家方向跪下磕了三個頭道:“恩師,你自己保重,弟子走了。”起身趁着夜色,朝谷外奔去。

    百花谷內人家均歇息的早,此時已近亥時,道上行人稀少,就算有人,以林翔現在的輕功,也只覺身旁微風颯然,便剩下一個背影而已。

    林翔全力奔了頓飯工夫,已進了樹林,深夜之中,林內蟲鳴陣陣,顯得更加黑暗,只有當月兒從雲中露臉,灑下月光,才依稀有些光亮。夜風輕拂,樹影微微搖晃,遠處傳來幾聲夜梟鳴叫,待走到近前,都撲棱棱地展翅飛向深處。林翔曾聽蕭雪言道:“無論哪個方向,只須沿着一條直線行進,終可出谷。”當下飛身躍上樹幹,望了望方位,又擡頭看了看天,辨明位置,便跳下樹來,向前直奔而去。

    約莫奔了半個多時辰,林翔只覺眼前一亮,已出了樹林,到了一條平坦大道之上,他回頭望望樹林,發覺此時雖已出谷,但一時之間卻不知該往何處,心想:“我既從太原而來,不如回去看看情況,也好拜祭一下杜恩師。”便沿着這條大道,向北行去。

    林翔行了二日,這天黃昏時分,路過一家小店,但見店門口挑出一面杏黃旗,迎風飄揚,上書“神仙醉”三字,心道:“如此小的一家店鋪,口氣倒不小。”他也覺腹中飢餓,便信步走入店中,見店中只有四張方桌,三張已有客人,一張桌上趴着一位書生,身上衣衫頗有些塵土,酒氣逼人,像是已經喝醉,正自酣睡不休。另一張桌上坐着一位少年公子,面容白胖,錦袍玉帶,頗有貴氣,一望即知是富家子弟,身後站着四名隨從,均身帶兵刃,看似已被包桌。第三張桌上坐着一名黑袍客,頭戴斗笠,背對林翔,在那裏自飲自酌。

    林翔到剩下的一張桌旁坐下,立時有小二上前詢問,林翔答道:“來八個饅頭,一碟鹹菜。”小二笑道:“客官,別看小店地方小,自家釀的酒可是一絕,人稱神仙醉,乃是小店的金字招牌,絕對貨真價實,童叟無欺,您要不要來點試試”林翔搖頭道:“小二哥可真會攬客,只是在下不擅飲酒,再說待會還要趕路,就不用了。”小二頗有些失望地道:“那可真是可惜了,好吧,客官您等着,饅頭馬上就來。”林翔道:“有勞。”小二轉身走進廚房,過不須臾,已將熱氣騰騰的饅頭與鹹菜端上。

    林翔先將四個饅頭包在包袱內,然後拿了一個饅頭就着鹹菜大嚼,片刻間四個饅頭均已下肚,林翔起身就要算帳,只聽另一張桌上的黑袍客忽道:“小兄弟可喫飽了”語音低沉,彷彿悶鼓鳴響。林翔聞言微感詫異,仍隨口答道:“飽了,多謝尊駕關心。”黑袍客嘿嘿一笑,道:“那便好,我有一事相詢,不知小兄弟可否如實相告”林翔擡頭看向黑袍客,見他笠沿低垂,看不清面容,奇道:“不知尊駕有何事要問在下”黑袍客手指在桌上微叩,道:“我所問之事小兄弟必然知曉。”林翔心下大奇,道:“尊駕是誰難道認識在下”黑袍客道:“不錯”說着緩緩將斗笠拿下,露出面容。

    林翔見後大驚失色,叫道:“是你”那黑袍客面容僵硬,一雙眸子精光四射,正是大鬧天寰山莊,搶走參日劍譜的黑袍客。林翔霎時腦子一片混亂,心中狂跳,他無數次設想過與這個黑袍客再次碰面的情景,但萬萬料不到剛出百花谷不過二日便會碰上。黑袍客呵呵笑道:“正是,我慢了一步,眼看你們一幫人入了百花谷,原以爲你會一直躲在百花谷內,找蕭元軒庇佑,想不到終究還是難耐寂寞,忍不住出谷,也不枉我等候這許多日子。”話音未落,便見林翔雙目充血,大聲喝道:“今日爲杜恩師報仇。”雙掌微微一屈,盤旋飛舞,已擊了過來,這一下他當真使盡了全身之力,掌風呼嘯,聲勢兇猛,黑袍客不防他纔不過數月,內力已精進如斯,大意之下,如濤掌力已至,忙身子微側,腳下挑起方桌擋在身前,只聽得喀喇喇幾聲,方桌已被掌力擊得粉碎,木屑紛飛,餘勁仍激盪向前,黑袍客袍袖揮舞,化解來勢,眼中瞳孔收縮道:“青龍掌”

    林翔一擊不中,人早已借勢前衝,雙腿連環踢向黑袍客下盤,正是一招“追雲式”,黑袍客此時仍坐在長凳之上,見勢拔身而起,喝道:“想不到葉峯老兒將青龍掌法傳了給你。”林翔將凳腳踢折,足尖略一點地,也飛身而起,一招“星飛雲殘”打向黑袍客小腹,黑袍客伸掌將他掌勢引在一邊,卻見林翔半空中招式一變,卻是一招“電疾雲譎”,手掌繞了過來,拍向黑袍客後心,黑袍客叫了聲:“好”,身子前傾,反腿踢向林翔手腕,林翔翻腕就去點他足踝的“懸鐘穴”,黑袍客右腿疾縮,二人掌腿相交,發出一聲悶響,落在兩旁。

    這幾下均是在空中交手,不過瞬息之間。店內那白胖公子的隨從方抽出兵刃,護在主人身旁,白胖公子見兩人動手聲勢驚人,忙召喚隨從,急急跑出店門,頭也不回地走了。而掌櫃與小二,則早已躲進了廚房之中,口中顛三倒四的只念:“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玉皇大帝,城隍老爺”,只餘那醉酒書生,兀自趴在桌上做着春秋大夢,就連店中發生偌大動靜,也不見醒轉。

    黑袍客落下地來,因帶着人 皮面具,看不清面色,眼見林翔又要撲上,忙伸手一阻道:“且慢我何時殺過你的師傅”林翔面露憤慨,戟指嘶聲道:“閣下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自是也不敢承認殺人了。”黑袍客隨即會意,仰天打了個哈哈,道:“那日形勢太過混亂,不下殺手,實難脫身,再說死在我手裏的人也不算少了,算上你師傅卻也無妨。”林翔聞言心下怒氣更甚,額頭青筋根根暴起,喝道:“好賊子,納命來”他見方纔交手之時,黑袍客還能侃侃而談,知道自己此時功夫仍不如他,早已存了拼命之心,施出青龍掌法,一招一式全然不顧自身安危,都向黑袍客的要害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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