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抱歉，我都忘了你們是跟我一起的了。”方靈這才恍然驚醒，不好意思地衝他們一笑，又回頭看了看後面：“不久前我們才經過一間茶攤，就去那裏歇一會兒吧。”
看到方靈所說的茶攤時，聞生和向虎不由得對望一眼。這個茶攤極爲簡陋，只是一座茅草搭成的棚子，裏面擺放了幾張桌椅，在周圍一片客棧、布行的襯托下愈發顯得微不足道。沒想到這個小丫頭竟然只是經過一瞬間便記得如此清楚。
“放開我爹，求求你不要殺我”
喝茶間，方靈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個女孩淒厲的哭喊聲，不由得站了起來。
“看來是真有了，真是作孽啊。”賣茶的老伯一邊爲三人添茶一邊搖頭說道。
“老伯，什麼有了”
老伯望了望簾子外面哭聲傳來的方向：“是馮家的女兒，還未定親，便珠胎暗結。上個月便有大夫給診出來了，偏偏馮家當家的不信，多請了幾個大夫，如今看來，這事是確鑿無疑了。”
說話間，方靈聽得一陣喧譁聲愈來愈清晰，周邊熙熙攘攘，路人們許多跑向河邊方向。
方靈連忙走出茶棚，果然看到一隊人烏壓壓的，擡着一個圓筒狀的長籠子去往河邊，一個青衣女子雙手被人綁縛在身後，踉踉蹌蹌地被推着往前走。
方靈胸口一熱，忍不住邁開步子朝那支隊伍跑去。聞生和向虎一怔，忙扔下茶錢追在她後面。
待她追上那隊人馬時，隊伍也正好來到了河邊。他們打開籠子，準備將那名少女套裝進去。
少女頭髮散亂，拼命掙扎，目光忽然鎖定在一箇中年男子身上，重重地跪在地上，嘭嘭地磕着頭，額頭上很快便烏青一片，滲出了殷紅血色。
“作孽啊我老馮家的臉，都被你這不要臉的女兒給丟盡了”男子捶胸頓足，仰面大哭，末了又淚眼朦朧地看着自己的女兒：“媛兒啊，別怪爹心狠，你讓馮家全族蒙了羞，爹只能大義滅親，讓你親自去馮家列祖列宗面前贖罪。族裏的長老已經對你網開一面了，你就安心地去，別把你弟弟也給連累了，好不好 ”
說完後，他站起身，朝那兩個拿着竹籠的年輕男子點了下頭，示意可以動手了。
“住手”方靈再也按捺不住，挺身而出，一把將那兩個男子推開，將女孩攙扶了起來，這才發現女孩的嘴裏塞着一團厚厚的白布，伸手將那白布拽掉。
“她是你的女兒，你就這樣眼睜睜看着她去死”她轉頭看着那個胖胖的中年男人，眸子裏怒火熊熊燃燒。
“哪裏來的小丫頭這不是你該攙和的事，快走”
“要我走可以，但我要把她帶走。”方靈伸手解着女孩手上的麻繩，但那繩子竟綁得異常緊，她一時無法解開，此時馮家的一些長老也反應了過來，對着那兩個年輕人怒喝道：“耀文、耀武，你們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把這個丫頭給轟走”
“別妄想了”方靈將那女孩護在身後，作出格鬥的架勢，待那兩個男子撲上來時，一腳一個，將他們踢得後退幾步。
女孩父親見狀，臉上涌現出怒意，果斷一揮手：“都給我上”
隊伍中那些馮家家丁全都圍了上來。恰在此時，聞生和向虎也趕了過來，方靈將那少女往他們身邊一推，迎向那些襲來的拳腳。
向虎拔出刀，乾脆利落地砍斷繩子，聞生則拿出大刀加入戰鬥，站在了方靈的身邊。他雖年輕，卻也多次與人戰鬥，手起刀落間已經讓好幾個人掛了彩，那羣手無寸貼的家丁哪裏見過這種陣勢當下嚇得連連後退。而那些圍觀的路人，也紛紛四散逃跑。
“反了，真是反了退下，都退下，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沒事吧”
看到女孩無力地癱坐在地，臉上的驚恐還未褪去，方靈連忙將她扶起來，發現她的小腹部位果然已經微微凸起，便吩咐聞生去僱輛馬車，打算將她帶回紅楓寨。
“小姐，紅楓寨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向虎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方靈怔了一下，一時有些爲難。
不料那少女又是撲通一聲跪下，重重磕頭，邊磕邊道：“恩人，小女子已經無處可去，求恩人發發善心收留小女子吧，小女子願爲恩人做牛做馬、肝腦塗地”
“哥，我回來了”
方靈滿面笑容，甜甜地喊了一聲正在練刀的東方皓。自東方皓把她認作大小姐那天起，她便改口喚東方皓爲哥哥。
“這次出去，買了什麼好東西”東方皓收起刀，淡淡笑了一下，卻又轉頭不看她，繼續道：“寨子每月收入有限，你可別把錢全部花光了。”
方靈吐了吐舌頭：“怎麼會呢，我買的可全都是寨裏兄弟們能用上的，比如金瘡藥、水囊、鞋墊之類的。對了，哥，我突然想到一個能增加收入的好辦法，你要不要聽”
“哦”東方皓挑了挑眉，饒有興趣地看着她：“說下去。”
方靈狡黠一笑：“送快遞。就是幫人把需要長途運輸的物品從這裏帶到別的地方，然後收取一定的佣金。寨子裏的兄弟個個身手非凡，一定不會有負所託的。”
“你說的是押鏢”東方皓呵呵笑了起來：“押鏢可不是你想得那般容易。”
“爲什麼啊”方靈不解。
東方皓只淡淡答道：“想要押鏢，可是需要官府批准纔行，而且要打點的地方也不少。我東方皓髮過誓，這一生都不會再同官府打交道。這事你休要再提。”
“哦。”方靈若有所思地答應了一聲，本就對東方皓同意這個提議沒有抱多大期望,眼睛一轉，又撒嬌道：“哥，既然你不答應我這個提議，那我還有一個提議你可不能拒絕哦。”
“你又有什麼鬼點子了”
方靈吐吐舌頭：“是這樣的，今天上午我在外面救了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她無家可歸，我便自作主張把她帶到了山上，你可不可以同意讓她住進院子裏”
“女孩子那她父母呢”東方皓眉目間掠過一絲不悅：“紅楓寨可不是良家女孩該來的地方，你還是讓她從哪來回哪去吧。”
“她她與人私定終身，不小心懷了孕，她爹要將她浸豬籠，被我給救下了，但她肯定不能再回家了，你就收留了她，讓她給寨子裏的兄弟洗衣做飯好不好”
東方皓斜睨了她一眼：“她是你救下的人，你會捨得讓她洗衣做飯做粗活先讓我見見她再說。另外，說到洗衣服，你那未婚夫如今可是這紅楓寨裏的紅人了，呵呵，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
“什麼意思慕楓哥哥怎麼了”方靈這纔想起已經一上午沒有看到慕楓了，還不知道他在這裏能不能習慣，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種慚愧。
“他做出一塊名叫肥皂的東西，能把衣服和碗筷洗得乾乾淨淨，寨裏那些兄弟們都十分佩服她。”
“撲哧”方靈忍不住笑了出來：“沒想到慕楓哥哥也沒閒着啊，我去看看他。”
“等一下”東方皓開口喚住她：“那個被你救下的女子，現在在哪裏我要見見她。”
身穿白色中衣的女子正靜靜地坐在牀上，藍布被子只蓋到胸前。她眼中的驚恐已經褪去，卻多了一種看不到底的深邃。
看到東方皓進來，她只是略微擡眸，面無表情地看着那個男子。
“想通了嗎”東方皓直截了當地開口。
女子微微一怔，又很快恢復平靜：“想通了，我要留在這裏。”
東方皓輕笑一聲：“紅楓寨不留沒用的人，更不收留拖後腿的人。”
女子凜然擡眸，目露堅定：“我馮媛向您發誓，這一生都不會拖您後腿的。”
“怎麼證明”東方皓眉梢揚起，卻見女子伸手，目光決絕：“煩請幫我，配一副墮胎藥來。”
東方皓目光微凝，忽然長聲大笑起來，笑畢，從懷裏摸出一包藥來：“服下此藥，兩個時辰內必定腹痛如絞，全身發冷，難受異常。你可要想清楚了。”
聞言，馮媛的手猛地顫了一下，卻仍然堅定地下牀接過藥包，然後對着東方皓深深拜了下去：“多謝大當家成全。”
東方皓轉過身去，不再看她，邁步離開。只聽身後傳來傾倒茶水的聲音，至於是不是馮媛喝下了墮胎藥，他便不得而知了。
嘴角忽然輕輕揚起。這個女子，可比那個小丫頭有意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