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儘量不耽擱太多的時間,一行人選擇走水路先到綠青峯鄰近的小鎮。所以從雨過山莊下來後先得行到渡河口坐船,一切葉文軒都已經準備妥當,河岸邊的渡船也正等着他們的到來。
而此時,慕鈴風卻與紫陽君兩人獨自走在去往渡河口半路的一個小村落的野路上。
慕鈴風跟在紫陽君身後,心情像是不錯,腰間掛着兩個新鮮的綠竹筒,隨着她輕快的步伐發出“叮咚叮咚”的響聲,聲音清亮俏皮倒也好聽。
竹筒一個短些,一個則稍微長一截,但都不是太大個,正好同個小茶杯那般大小,這是那夜在雨過山莊聚會後,葉文軒專門做給慕鈴風用作那隻金色小蟲的暫時巢穴的。
那個短些的竹筒裏面,此刻“金霸霸”就睡在裏頭,而長點的那個,卻是慕鈴風給那小東西預備的口糧,正是“醉生”。
說來也奇怪,雲昭他們說甲蟲一般都喫野果葉子那些東西,可慕鈴風抓到的這隻蟲子卻愛喝酒,簡直可說嗜酒如命。
而且只喝竹酒,別的死活不喫,之前慕鈴風專程買了常安城內最金貴的甜果給它喫,足足花了二十兩銀子,結果金霸霸居然滿身正氣的嫌棄,一個大金角就把果子翹出去老遠,正眼不帶看一眼,惹得衆人捧腹直笑,慕鈴風則是氣得哭笑不得,又打罵不得。
金霸霸還只喝葉文軒釀的“醉生”,其他人釀的它還就不喝,食量還頗大,一天好幾頓伺候,每每喝得東倒西歪正正如“醉蟲”
每當看金霸霸喝完酒就美滿酣睡,慕鈴風就總暗自腹誹:真不知這小東西小小的金身是如何裝下那麼多酒水的,撒的屎尿也不見多
反正金霸霸架子呸大,果然不是一般的蟲子,身份實在嬌貴難養。
所以慕鈴風只能厚着臉皮向葉文軒討了許多“醉生”,大半個包袱背的都是竹酒,全備着給這嬌氣東西一路飲用呢。
慕鈴風頓時想到葉文軒,可惜道:“文軒怕是要好長一段時間不會釀醉生了”
走在前頭的紫陽君突然聽她出聲,語氣平淡道:“文軒你與他何時這般親密了”
慕鈴風並沒聽出紫陽君口氣裏別有的滋味,跨前一步到紫陽君身邊,笑道:“這不熟的時候叫葉公子,如今熟了自然叫文軒咯。”
紫陽君看了嘻皮笑臉的慕鈴風一眼,嗤笑一聲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慕鈴風突然道:“陸雲墨”
紫陽君一怔,像是許多沒聽人叫他這個名字了。
只見紫陽君看向慕鈴風,皺着雙眉,一臉嚴肅。
慕鈴風繼續嘻笑:“紫陽君你還有個原名,是叫陸雲墨吧”
紫陽君道:“你怎知”
十年前紫陽君一戰成名後,便改用道號:紫陽君。
而他的原名自九年前雙親死後,就更是極少再叫喚,只有少數熟悉之人偶爾纔會叫起,此時聽慕鈴風突然一說,一時覺得有點意外。
慕鈴風毫不在意紫陽君疑惑,道:“紫陽君名氣那麼大,隨隨便便偶偶然然也就知道了,誰叫我們這麼有緣。”
紫陽君搖搖頭無語,不再追問,也不再去理會慕鈴風。
以爲就這麼安靜地走到目的地,沒想到慕鈴風突然愣愣道:“雲墨哥哥”
紫陽君頓時鈍住,滿身雞皮疙瘩看向慕鈴風,冰冷的俊臉多出淡淡的驚恐,嚴肅道:“不準這麼叫”
慕鈴風原是低着頭的,她不過是突然想起點往事,稀裏糊塗纔跟着就脫口而出,說得也並不大聲,沒想到紫陽君居然反應那麼大,頓時奇怪,明白過來又覺好笑。
慕鈴風故意不解道:“雲墨哥哥,你害羞什麼,你本來就年長我兩歲,我叫你哥哥也不爲過啊”
慕鈴風清楚看到紫陽君隱在長髮下的耳根微微發紅,頓時覺得稀奇好玩,沒想到這人這麼害羞的但怕紫陽君真的甩下她走人,也就只是偷偷忍笑,不敢再繼續造次。
而紫陽君自己也不明白爲什麼聽到這四字就心顫古怪,大概“雲墨哥哥”四字聽着實在太過親密無間,倒成了他心中的敏感地帶了。
紫陽君害羞之餘儘量保持平靜,輕輕咳了一聲道:“你家要到了沒有”
慕鈴風一直在忍笑不出聲,聽紫陽君問話,這纔回神,先是向前張望一下,然後半笑不笑道:“嗯快了快了。”
本來從雨過山莊下來後,一行人是往渡河口直去的,不過慕鈴風突然說她得回一趟原來的住處拿家當,那地方正好離渡河口不遠,是一個叫富貴村的小村子,本來想獨自快去快回,但元宸道君好心非叫紫陽君陪同她一起,慕鈴風自然樂意,但紫陽君好像不大樂意,慕鈴風覺得自從下了雨過山莊後,紫陽君好像更疏遠自己了,也不知爲何
再走了一小會,果然漸漸有家舍顯現出來,等到了村口時,紫陽君一看這小村子潦破貧苦,人影稀疏,半點沒有村名“富貴”的感覺,而且看樣子許多人都已搬離此地,留下不少空舊屋無人居住。
慕鈴風輕車熟路地帶着紫陽君走進村子,一路基本可說無人,野鳥倒是有幾隻,看到他二人走近,就撲哧撲哧展翅飛跑。
紫陽君一臉說不清的表情,就見慕鈴風停到一間破磚亂瓦,雜草叢生,幾乎接近搖搖欲墜的破房子前,朗聲道:“到了。”
紫陽君:“”
這房子能住人嗎,哦不,應該說,這就是一間被人遺棄的無人居住的破敗舊房,還是富貴村小孩心中恐懼源泉的鬼宅。
一般有點破敗的房屋都得被無辜冠上“鬼宅”這麼個名號
也正是如此,當初慕鈴風初到常安城,途經此地時正是黃昏瓢潑大雨,在尋找避雨的地方時,一眼就瞄到了這塊“寶地”
她品味獨特,原本也可以找戶人家借宿一晚的,再不濟那麼多空房子隨便找一個暫時避雨都是可以的,可她偏偏要這間全村最破的,半邊屋頂還漏雨的破房。
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她與這破房對上眼,一見如故再見有緣
紫陽君的表情可以說十分震驚了,見慕鈴風面前一扇與這破房相比,唯一還算正常的木門前,竟還貼着一張已經有些褪色的黃紙,紙上認真寫着:此處有主,家主外出,請勿擅闖,如若闖入,必定一輩子單身如狗。
“”
這樣的破房子誰稀罕要啊
這些字不用想有都知道,一定是慕鈴風臨走前寫下親自貼上的。
慕鈴風再次親手將紙撕下,喃喃道:“褪色了,等會重寫。”
將紙隨手一扔,接着將門一腳踹倒,淡定地走了進去。
紫陽君全程啞口無言,跟着慕鈴風走進屋內,一看,簡直慘不忍睹,屋中空空如也,家徒四壁,連張破木板當牀都沒有。
紫陽君再也淡漠不了,出聲道:“這就是你住的地方”
慕鈴風回頭:“是啊,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大了好嗎
紫陽君皺眉:“你睡哪”
慕鈴風嘻笑:“仙雲寶榻睡安穩,黃天厚土也能睡得踏實。”
慕鈴風倒是開朗,紫陽君再次無言以對。
慕鈴風不是不知道紫陽君在想什麼,不過於她而言,這九年來她早已習慣四海爲家,天地爲牀這樣的日子。
故對人生,的確是要求不高,隨便就好。